刘氏见她听了自己一番话,也不作答,只是满脸迷茫地发起怔来,怕她一时想左了,忙又说道:&ldo;都是嫂子不好,说些有的没的,其实我哪里就懂这些了?嫂子只是想说一句……万事都等母亲来了再说,&rdo;说着,轻轻将婧怡揽在怀里,道,&ldo;婚姻之事,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是母亲的心尖子,她老人家为你选的人家总不会错的。往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来同嫂子说,切不可学那些人做没规矩的事。&rdo;嘴角微撇,这却是在暗指婧绮主动留在江府的事了。
婧怡便抿嘴一笑,望着刘氏应道:&ldo;是。&rdo;
刘氏也笑起来,道:&ldo;你要的那个冰裂纹的插瓶,我已从库房里找了出来,一会儿你上我屋里拿去。&rdo;
婧怡抱着刘氏的手直晃:&ldo;谢谢嫂子!&rdo;
姑嫂两个一路说说笑回了三井胡同。婧怡随着刘氏去了她的屋子……插瓶倒也罢了,她其实是有件要紧事要请刘氏相助。
行至屋门口,却见丫鬟们全站在廊下,一个个屏气凝神地,见她们来,当先的春杏忙福身回禀道:&ldo;大奶奶,大爷回来了,正在屋里呢。&rdo;眼角却直瞅着婧怡。
刘氏点了点头,便要往里去。
婧怡拉住她,道:&ldo;嫂子,那插瓶我还是回头再来取罢。&rdo;说着,冲她眨了眨眼睛。
刘氏握了她的手,柔声道:&ldo;也好,累了这一日,你先回去歇着罢。等嫂子闲了,便来寻你说话。&rdo;
……
……
刘氏一进屋,便看见陈彦华坐在临窗大坑上看书,似乎正入神,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发觉。
她走过去抽出那书一看,见是本《大学》,不由笑道:&ldo;我当大爷看什么入了迷,原来是这个。&rdo;
陈彦华却摇头道:&ldo;不过是随手拿了一本在手里,我这会子哪有那闲心看书。&rdo;
刘氏听了,便在他身边坐下来,一双素手轻轻按在他额角,慢慢揉捏起来,嘴里问道:&ldo;可有有么不顺心的?&rdo;想了想,又道。&ldo;难道父亲谋缺的事出了变故?&rdo;
陈谚华便长叹一声:&ldo;我们家和江家是姻亲,江大老爷是户部尚书,主管的便是官员人事。我的意思,也不求他怎样鼎力相助,不过于关键处行个方便。也不要什么高官厚禄,只还在翰林院安安稳稳地,岂不是好?&rdo;话到此处,已满面无奈。
刘氏忙问道:&ldo;正该如此的,难道,父亲不同意?&rdo;
&ldo;父亲不愿上江家的门,说不愿平白矮人一头。舍近求远,去走了黄阁老的路子。可是,求谁不都得矮人一头?&rdo;陈谚华无奈道,&ldo;丁忧前父亲便是黄阁老一党,他老人家虽官职低微,但写得一手好文章,倒是恨得黄阁老的眼。那个黄阁老一向只爱和武英王作对,父亲不知为他出过多少力。别人不晓得,我却是知道内情的,黄阁老弹劾武英王的折子,就有出自父亲之手的。&rdo;
刘氏早已听得目瞪口呆,陈彦华却没有就此停口,而是喟然长叹道:&ldo;这些年来,对武英王的弹劾就没有断过,可武英王府还是好端端地在那里。他们都看不明白,那是沈贵妃的娘家,只要沈贵妃在一日,皇上就不会动武英王府。&rdo;说着,他坐直了身子,语气变得凝重起来,&ldo;而且,最近我在学堂里听说了一件事……西北大败,武英王府的沈四爷失踪了。&rdo;
刘氏吓了一跳,连忙问道:&ldo;不是说大捷,夺回了失守的城池,把匈奴人全赶回漠北了么,怎么就成了大败?还有那个沈四爷,不是武英王的嫡子么,怎么就失踪了?&rdo;
陈彦华摇头道:&ldo;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些事情朝廷本瞒得死死的,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已闹得满城风雨。京城里全是等着放榜的学子们,如今正闹腾着要写万言书,弹劾武英王呢。&rdo;
刘氏的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又牵扯上了武英王……西北战败,亲子失踪,武英王分明是受害者,为何反而要弹劾他?
只听陈彦华道:&ldo;这件事却正是那黄阁老起的头……统帅刘鹏程战死沙场,皇上派了浙江总兵傅春来前往接任,对外只说刘总兵突染恶疾,急调傅总兵增援,对沈四爷失踪一事绝口不提。结果消息走漏,朝廷上下一片哗然。黄阁老便在此时上书,言武英王沈穆当年镇守西北时曾招募过一支军队,只听命于他一人,后来沈穆建下不世功勋,皇上便命人打造了一枚虎符亲赐于他,此军自此成为沈家私军,唯沈穆手中虎符可调动。黄阁老言:西北大败、武英王爱子失踪,王爷必定心急如焚,怎奈年纪老迈、病痛缠身,不得亲往找寻,不若交虎符与一可信之人,特命此军搜寻沈四爷下落。至于朝廷所派大军,理应全副精神抵御外敌,一雪前耻、保卫疆土,怎可因一人生死罔顾家国大业?&rdo;
望着刘氏错愕的脸,陈彦华一字一句接着道:&ldo;却被武英王断然拒绝,黄阁老年逾古稀,一怒之下竟当场晕了过去。黄阁老是两朝元老,曾任过国子监祭酒,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的。如今,弹劾武英王的折子只怕已是雪片一样。&rdo;
刘氏早已听得呆了,过了好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艰难道:&ldo;父亲于此时找上黄阁老,不是一脚踏进了浑水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