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说完交心话,便又坐下来,绿袖净了手,重新为婧怡梳头上妆。她一贯手巧,三两下便绾好个家常发髻,别了朵蜜蜡花,又选一副珍珠耳坠戴上。再看镜中,便有个清秀俏丽的小佳人正含笑坐着,一扫先前的焦躁之气,十分镇定自若。
又过片刻,碧玉才捧着个匣子回来,婧怡观她面色平静,知道一切都还顺利,便笑着问道:&ldo;怎样?&rdo;
碧玉却不接话,只拿眼瞧着绿袖。
绿袖识趣,行了礼便要退下去,却被婧怡拦住,只听她对碧玉道:&ldo;无碍,有什么话直接说罢。&rdo;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用了绿袖,就会给予全副信任。
绿袖的眼眶便有些热。
碧玉听主子那样说,也不多话,打开匣子道:&ldo;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先去给江大姑娘请安,出门时她果然派了贴身的大丫鬟领路。咱们大姑娘就住在大姑太太院中的客房,奴婢去时大姑太太不在家,李妈妈便派了个小丫鬟和我们一道去探大姑娘。&rdo;说着,望了婧怡一眼,&ldo;结果进屋时,江大姑娘的丫鬟拦住了李妈妈的丫鬟,拉着她自去廊下说话,奴婢是一个人进的屋……&rdo;
据碧玉所述,婧绮的腿已好了许多,只因有太医的嘱咐,并不敢随意下床。她说了借头面的事,婧绮第一个反应便是询问因由,她便只说是出去走走。再问去哪里时,便敷衍着转了话题,并不回答,面上懊丧之色一闪而过。
以婧绮之细心,定能察觉其中破绽……王氏还未进京,刘氏又在家中坐胎,婧怡一个年轻女孩儿家还能去哪里逛,去什么地方才要特意借贵重首饰来打扮?不用说,自是与婚事有关。
婚事,还能有什么婚事?不就是和临宁表哥么,所以既要借她的头面,却又百般瞒着不告诉她,如此一想,桩桩件件便都对上了。
果不出婧怡所料,婧绮分明已察觉不对,却并未再追问碧玉,反命侍画找了首饰出来给她。
婧怡低头去看,便见匣子里摆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孔雀鸟簪,一对月牙形嵌红宝石耳坠,正是王氏给的那套里的两样。
&ldo;大姑娘说,她上回出门只戴了这两件,都给了您。您若嫌不够,就再上她那里拿钥匙回府开箱笼,取其他的。&rdo;
婧怡笑了笑:&ldo;不必,这两件尽够了。&rdo;
……
……
一夜无话,转眼已至次日清晨。
方过辰初时分,婧怡已收拾妥当,端端正正坐在屋中等候,只见她上身一件水蓝色满天星交领衫,下着月白色绣莲纹襦裙,馒头青丝梳成双螺髻,戴了昨儿杨嬷嬷送来的青色蔷薇堆纱宫花,耳朵上则戴着自婧绮处借来的红宝石耳坠。
绿袖左看右看,摇头道:&ldo;姑娘这一身打扮处处都好,就是这红宝石耳坠太过显眼,反倒不美,不如换了罢。&rdo;
婧怡摸了摸那沉甸甸的耳坠,摇头笑道:&ldo;不成,这玩意儿是一定要戴的。&rdo;
少时,二门处便传过信来,江家来接人的马车已来了,婧怡便领着碧玉、绿袖两个过去。只见一辆黑棋平头马车马车停在那里,另只一个车夫,一个随车的婆子垂手候着。
那婆子瞧着眼生,见了婧怡却极殷勤地上来搀扶:&ldo;二表姑娘来了,老奴扶您上车。&rdo;
婧怡并不推辞,就着她的手上了车。那婆子也不让开,却自怀中摸出个精致的绣袋来,低声道:&ldo;姑娘,这是大表姑娘托老奴带给您的,说是怕您吃不惯庙中饮食,特意吩咐侍画姑娘赶早儿起来做了您最爱吃的糕点。老奴怕凉了,一直捂在怀里呢。&rdo;
婧怡接过那绣袋,笑道:&ldo;谢谢妈妈。&rdo;又叫&ldo;碧玉&rdo;。
碧玉便塞了个荷包到那婆子手里,那婆子这才喜得眉花眼笑,又扶了碧玉和绿袖上车,才坐上车辕,招呼车夫往大相国寺而去。
马车里,婧怡打开那绣袋,果见里面装着一袋子软糕,雪白的糕点面上嵌着红绿二丝,里面则包着又香又软的豆沙馅,的确是婧怡一贯爱吃的豆沙糕。为了方便取食,只做小手指大小,正是婧怡、婧绮平日里常吃的,应出自婧绮的吩咐不假。
绿袖却皱眉小声道:&ldo;再好吃的点心,叫那腌臜婆子在怀里揣了一路,也吃不得了,姑娘快扔了罢。&rdo;
碧玉&ldo;扑哧&rdo;一笑,又正色道:&ldo;这也罢了,但这是大姑娘送来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rdo;
婧怡便拿出一块放在手心细瞧,又掰开看了馅料,也低声道:&ldo;依她的胆子,我料想应当不会下毒药什么的,顶多不过来点巴豆之类。&rdo;
听得碧玉、绿袖两个皆是面色大变,她却笑嘻嘻地收了绣袋,仍放回怀中。
&ldo;姑娘!&rdo;碧玉急道。
婧怡摇头:&ldo;他们请君入瓮,我却要金蝉脱壳,&rdo;指着怀中,微微一笑,&ldo;关键还在这里,大姐若不送它们来,我倒要多费许多心思。&rdo;
于是一路再无话,少时,已至大相国寺。
车夫自赶马车去安置,那婆子则领了婧怡三人至一厢房,道:&ldo;想是马车走得快,我们竟赶在了夫人头里。这是大相国寺为我们府女眷常年预备的厢房,姑娘便可在此处略歇歇,老奴去迎一迎夫人,回头再一起往前殿上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