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绮闻言一噎,半晌说出话来。
陈庭峰看看昏迷不醒的女儿,再看状如疯妇的侄女,面色越发铁青,正欲说话。
却被王氏拦住:&ldo;都先回房罢,在这里闹也不成样子。&rdo;环顾一圈下人,淡淡道:&ldo;今日之事,若有谁乱嚼舌根资,一律打三十板子卖出府去。&rdo;
众下人一凛,细细的议论声立止,除几个帮着扶人,其他的全静悄悄退了下去。
一时间,原本乱哄哄的二门变得鸦雀无声,婧怡与柳氏各被送回屋中躺着,婧绮也由王氏做主,并没有跪祠堂,只是锁在了自己房中,侍画则被关进柴房。
少时,大夫来了,先瞧了婧怡,说是服用了过量泻药,腹泻不止以至脱水,性命虽无大碍,却让脾胃大大受损,又兼思虑过重,气血两亏,须得好生静养。饮食须清淡,以小米配大枣、枸杞等熬粥为上,辅以汤药调理半月,待脾胃稍有好转,再徐徐进补调养,除一应日常吃食外,可每日进二钱燕窝,待气血有所恢复,再酌情另拟方子。
那大夫虽非太医,却是京城仁德堂有名的圣手,替婧怡诊过脉后摇头道:&ldo;姑娘心思太重,应常有失眠之症,导致内息紊乱、月事不调,长此以往恐难于子嗣。&rdo;
王氏闻言大惊,忙问何方可医。
那大夫想了想,写下一药房,道:&ldo;用此方三两年内或可痊愈,只须得姑娘少思少虑、心境宽阔,方可奏效,切记切记。&rdo;
因派丫鬟下去抓药,陈庭峰夫妇则请了大夫柳氏处诊脉。
那大夫见了柳氏面色便先摇头,待扶了脉便叹息道:&ldo;已是垂危之相,药石不可医也。若能平心静气,或还有个三年五载;若再大喜大悲,便只在这一两年内。&rdo;因只开了个温养进补的方子,又取金针为其刺穴,叫她醒转过来。
柳氏还未睁眼便已长一声短一声地哭上了,一会子说自己命苦,早年死了丈夫,如今女儿也要被逼上绝路;一会子又叹女儿不争气,没有为她争光也便罢了,还叫她丢了一辈子的老脸;一会子又骂人心险恶,坑害了她又来害她女儿。一时间又哭又骂,闹腾得不可开交。
陈庭峰见她越发不像话,起身请大夫出来,叫小厮领了往账房处领诊金。才转回来,却遇上追出来的王氏。
王氏低声问:&ldo;怎么不叫大夫给绮姐儿看看,我瞧她腿上似乎有伤。&rdo;
陈庭峰摇头道:&ldo;不成,女子嫁人前后脉息会有所不同,那大夫乃是京城有名的圣手,恐会发现什么端倪,到那时我陈府颜面何存?&rdo;
女儿如今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皆是拜婧绮所赐,王氏心中其实深恨这侄女,只是她为人向来和善,因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见陈庭峰竟如此无情,便也不再说什么。
说到底,婧怡才是她的眼珠子,她护好她便是了,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
想到此处,便一刻也再耽搁不住,直奔到婧怡房中亲自照料看顾起来,至于家中一大摊子乱麻,竟全然抛诸脑后。
并非故意不理会,而是真给忘了……王氏便是这么个性情中人,多半时候精明强干,却偏偏有个关心则乱的毛病,对子女、对夫君皆是如此。大约是因了感情,一叶障目,她会因对夫君的爱而无视其多年冷漠,也会因女儿的伤忘乎主母之则,实在是既可怜、又可爱。
却说陈庭峰,此刻正为这乱麻样的事头疼欲裂,他在书房中烦躁地走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吩咐候在一边的陈彦华道:&ldo;派个人,去请你姑母来,我倒要问问她,为何这样作践自己娘家!她嫁上了高枝,看不上娘家侄女,不结亲便罢了,为何要用这腌臜手段谋害?我好好的侄女,嫁给亲妹子的庶子,人家只会说我为了攀附权贵糟践侄女,叫我往后如何在同僚好友中立足!&rdo;
第35章忙嫁上
&ldo;你说什么!&rdo;
陈彦华面色沉郁,低声将话重复了一遍:&ldo;姑母说,家中琐事繁忙,一时脱不开身,便不过来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罢。&rdo;
陈庭峰怒极反笑:&ldo;好,好,好!&rdo;顺手拿起件物事便往地上砸去,却是方端砚,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墨汁洒了一地。
有几滴溅在陈彦华月白色绣竹叶纹的长袍角上,他却浑然未觉,依旧站得笔直。
陈庭峰仿佛还未解气,又狠命踹两脚黑漆大书案,才怒气冲冲道:&ldo;行,她不来,我亲自去江家找她总行了罢,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对待一家人的!&rdo;说着,一拂袍袖,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却被陈彦华一把拦住:&ldo;父亲,木已成舟,您现在去,除了和姑母闹得更僵,又有什么意义!&rdo;见他虽面色铁青,到底停了脚步,才缓过一口气,道,&ldo;如今闹得这样,大妹妹已不得不嫁给江临平,但他们那样陷害大妹妹,她心中对江家人必然已深恶痛绝。大妹妹又是个倨傲性子,往后行事只怕多有不妥。而姑母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心中定有愧疚,想必会对她多些容忍,如此,大妹妹在夫家的日子方能好过些……若您与姑母撕破了脸皮,我们倒没什么,叫大妹妹往后如何过活?&rdo;
逞一时嘴上痛快,却叫姑娘受一辈子苦,又是何必。且如此等丑闻,自是早早息事宁人最好。若不慎走漏了风声,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那时陈家颜面扫地不说,婧绮是定活不成了,便是婧怡,恐也再难找到好人家。因此,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既中肯,又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