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只觉痛心疾首,好端端的女儿,怎会有这些极端想法,如她这般作想,嫁人岂不是受苦,那女子又何必成亲?
因忙斥道:&ldo;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疯话,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个好男儿了么?&rdo;
&ldo;没有,&rdo;婧怡缓缓摇头,&ldo;女儿从没有见到过……大伯父虽一生只有大伯母一个,但他身子向来不好,对大伯母也是淡淡的,以女儿之见,他娶大伯母,多半还是为了她的嫁妆,&rdo;顿了顿,并不看王氏面色,只继续道:&ldo;还有父亲,且不说他现在如何宠爱毛姨娘。单指以前,他对您可曾有过半分真心?娶了您,外祖父才一力资助他进学;后来进了京,他需要您主持中馈、出门社交,除此之外,可曾对您嘘寒问暖、甚至闲话说笑?女儿说句不孝的话,父亲于您,与其说是丈夫,倒更像上峰,您为他弹尽竭虑、誓死效忠,可上峰想什么做什么,却不是您该问该想的!&rdo;
&ldo;住口!&rdo;
婧怡抬起头来,见王氏满面泪痕,正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望着她,嘴唇蠕动,半晌方艰涩道:&ldo;原来,在你心里你母亲是这样一个可悲的人。好、好、好,世上男子皆薄情寡恩,那你说,你要嫁什么样的人,还是,你预备一生不嫁?&rdo;
婧怡起身,跪到王氏面前,道:&ldo;女儿当然会嫁人,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那同知家的公子必是好的。女儿说的是如果,&rdo;她直起身子,目光坚定望着王氏,&ldo;如果可能,我要嫁入高门大户,越高越好,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众人艳羡。我只为能手握权柄……我宁愿做掌握他人生死的刀,也不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rdo;至于丈夫,有一个妾室或一百个,于她并无不同,她不会将新交付给无情无义的男子,也不要他们廉价的心。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王氏几乎不认识眼前的女儿,她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晌方讷讷道:&ldo;你又不是男子,要那些权利做甚?我们身为女子,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正理……你不懂,等嫁了人,每日里也只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罢了,便是嫁进王府做王妃,也是一样的。&rdo;
&ldo;是,&rdo;婧怡垂下头,&ldo;是女儿痴心妄想,女儿的婚事,还请母亲为我做主。&rdo;
第40章疑窦
自那日与王氏不欢而散,婧怡心中便有些后悔。倒不是那些话说得不对,但她全盘否认了王氏这些年来对家庭、夫君、子女的隐忍与付出,甚至隐隐透出不以为然的意思,只怕是深深刺痛了母亲。
有什么比亲生女儿的不屑一顾更诛心呢?
婧怡越想越是愧疚难安,又念及王氏提起的那门亲事,心下更觉忐忑。想来想去,让叫了碧瑶来问。
碧瑶是随着王氏一道进的京,只前些时日事忙,婧怡也没顾得上她。偏她又是个倔脾气,见姑娘身边已有了一个绿袖,又对她不闻不问,就发起痴来,竟不肯去婧怡处报道,只和一群粗使丫鬟挤在后院下人房里。
碧玉也曾去叫她,她却直着眼、粗着嗓道:&ldo;人家是又老成又稳重,似我这等没眼色的睁眼瞎、不把门的大嘴炮,哪里配到姑娘跟前去?还是老老实实窝在这儿,没得碍了人家的眼!&rdo;
现下被叫到婧怡眼前,先是恶狠狠盯了绿袖一回,又梗着脖子行礼道:&ldo;二姑娘找奴婢有什么事?&rdo;
婧怡正心烦着,见她那小气吧啦的样儿,不禁&ldo;扑哧&rdo;一声,又收了笑,正色道:&ldo;也没旁的事,就是想请碧瑶姑娘来问问,我这还有个二等的缺,不知她肯不肯赏脸来当差。若她不肯,少不得只好三顾茅庐了。&rdo;
碧瑶这才反应过来,早飞红了脸,忙跪下行了大礼,爬起来时眼中已落下泪来。
主仆几个便絮絮说了番别后情,婧怡才问了那同知公子的事,
碧瑶想了想,点头道:&ldo;是有这么个人,还来过咱我们府里。&rdo;
原来这位公子姓乔,确是杭州府一位同知家的嫡长子。说起他与王氏的相识,还真是有些缘分。
某日王氏坐车外出,不知怎地,陷了个车轮子在水坑里,偏那马的倔性儿上来,不论车夫怎么吆喝,就是不挪窝。正没理会处,乔家的马车路过,那乔公子见这光景,便跳下车来,招呼自家车夫一道将王氏的马车给推了出来。
王氏自然感激不尽,亲自向乔公子致谢,又知乔公子的母亲也在车上,他们是打杭州府过湖州来走亲戚,便又与乔太太攀谈起来。言语之间,就将彼此的家世背景互相说了一番,倒也十分投机。
不想几日后,那乔家太太与公子竟就上门拜访来了。王氏自然盛情款待,其中笑语喧谈、宾主尽欢,不可尽述。
&ldo;太太什么打算奴婢不知道,不过那乔公子我却是见过的,&rdo;碧瑶的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将乔公子什么身量、哪种肤色、怎样眉眼,如何行事,并衣着穿戴说了个全乎,临了捂着嘴道,&ldo;文文气气、清清秀秀的,瞧着和咱家大爷有些像。&rdo;
碧玉也道:&ldo;听着倒是不错。&rdo;
婧怡听后,只是与她们笑闹,并未多做评说,心下自然暗有思量。
……
再说王氏,母女俩哪有隔夜的仇,她自然没有生自家女儿的气,只是为婧怡百般担忧起来……这孩子的想法过于偏激,若再由着她性子,只怕多早晚要往那歪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