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听话地离开,门被轻轻阖上,容莺立刻奔到她面前,无奈地问:“三姐姐怎么也被捉回来了?”
容曦提起这件事就神情郁郁,没好气道:“扬州路远,我去找了自家表兄,哪儿知这混账东西早就投靠了闻人湙,竟将我送上投诚,赵勉到凤翔府将我带回来了。”
她说着便眉毛一挑,问道:“你跟着容恪怎么还能被捉回来,连带着他也倒霉,现在怎么样,他人可还活着?”
“三哥被关押在宫中,日日有人看守,好在性命并无大碍,若要离开,我们只能暂时等着,总有机会的。”容莺扒着容曦的手,语气中难忍失落,却仍在努力安慰她。“勾践尚能卧薪尝胆十年,我们又何须在意这些时日,往后总有机会……”
容曦面色沉着,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下定决定似地说道:“容莺,你近些,我有话交代你。”
容莺贴近了,才听了一句,就震惊地睁大眼,一时间哑巴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容曦叹口气,说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替我心软,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在回到长安的路上,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赵勉与她是年少夫妻,说到底,她从前风流成性,的确有诸多对不起他的地方,可如今他叛主造反将她囚禁,二人也算扯平了,再怎么纠缠也不过是一对怨侣。
容莺犹豫不决,仍是小声发问:“真的要这么做吗?若你后悔怎么办?”
容曦苦笑,低声回应她:“我与赵勉早无情爱,他如今不过想羞辱报复我,而我也只会恨他怨他,这样生出的孩子,我们都无法真心爱护,又何必教他来这世间走一遭。更何况恨屋及乌,我不爱赵勉,更不会待见他的血脉。若要你生下闻人湙的孩子,你会愿意吗?”
她摇摇头,代入了一下容曦,似乎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可心中仍在隐隐担忧:“这对你身子不好,事后赵勉得知后发作怎么办?而且我怕你服了药会出事,兴许只是食欲不振呢……”
“不会,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你说的我也想过,这些都不重要,生孩子也容易死人呢,还是受完罪再死。我不如求个痛快的,你尽管听我的去做,有闻人湙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容莺再为难,也只能点头答应,离去时仍旧忧心忡忡。聆春看出来她神情不安,便问了两句,她顾忌到身边有人,只好随便说了两句敷衍过去。
闻人湙疑心很重,自从她跑过两次,对她看得很紧,无论去何处都少不得让人跟着,每日禀报她的行踪,连她几时醒胃口如何都知晓得清清楚楚。容曦叫她弄来落胎药谈何容易,只怕前一脚踏进药铺,后脚闻人湙就过来问她身子怎么了。
与其偷偷摸摸叫他怀疑,还不如用别的法子糊弄过去。
回宫的路上,容莺中途叫停了马车,带着聆春去药铺抓药,侍卫想跟进去,却被她喝止。“这药铺就这一扇门,你们跟进来做什么,我还能挖个洞跑了不成。”
药铺的老板见了也不禁说道:“你们这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姑娘做什么?”
聆春疑惑容莺的所作所为,却依旧照着她的意思关了门。
容莺拿过一张纸,顺手拿过一旁的笔墨,口中却说:“大夫,我近日月事不稳,夜里还多梦睡不安生,您看可否替我开几服药调理?”
那大夫见她要关门,还当是什么女儿家的病不好说与外人听,看着她在纸上写下的字才明白过来,这番话显然是故意在混淆那几个侍卫,真正要配的药还在纸上。
聆春也看清了纸上的字迹,脸色霎时间就白了下去,又是愤怒又是惊愕,看着容莺的目光只剩下心疼,咬着牙忍怒不发。
容莺在纸上写下:另配一服落胎药置入其中,此事万不可与外人言。
她说完,又让聆春取下了钱袋,将里面的二十两银子都给了大夫,最后再拨下一支金钗当做酬谢。
大夫见她年纪小,叹了口气,小声道:“药多伤身,姑娘吃药可得注意些,免得出了事算到老夫头上。”
“请大夫尽管配药,我心中有数。”
大夫瞅了眼紧闭的店门,转身去抓药,先按照容莺所说,配了几服调理身子的药,再将落胎药放到最底下,给容莺指了指,示意她注意着些。
“多谢大夫了。”
聆春憋着满腔的愤懑将药接过,推门出去后,连带着看向那几个侍卫的眼光都带着火气。
容莺知道她在想什么,等上了马车,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是容曦。”
聆春眸子眨了眨,反应过来这才缓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我还当是公主受了欺负……”
方才她看到那纸上的字,险些忍不住要骂出声来。如今说是容曦,她竟不觉得奇怪,三公主向来是个性子烈的,能狠心做出这样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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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不久,闻人湙果然问起了抓药的事,只说:“你最不喜欢喝药,如今怎得主动给自己抓药了?”
容莺心虚道:“我只是不喜欢喝药,并不是讳疾忌医,该吃的药还是要吃的,我如今都这么大了,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下次直接在宫中找太医便是了,何必要去找民间的医馆。”
“太医用药求稳,猛药向来不用,好的也慢,且报喜不报忧,我不喜欢这样。”她随便说了两句推脱过去,闻人湙也没有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