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明白白子濯的欲言又止后,并未说什么,只是对着白子濯笑了一下,便又将目光移开。
白子濯的惊诧只是瞬间的事,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那被揭穿身份的庄主与庄主夫人身上,那庄主与庄主夫人听了那话之后竟是比起他们还要惊讶。
“很冷吗?”庄主夫人扯了扯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裙。
冷这一点还可以说是个人感受,可从白子濯晨时抵达,他们的确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普通人不应该会这么一直饿着,就算他们为了庄内之事心神不宁没有食欲也不应该这样。
庄主夫人看向庄主的眼神里已经隐隐有了害怕,“夫,夫君,妾身记得以往你最是爱吃鱼,可这些日子我竟从来没见过你吃鱼,不仅是鱼连其他东西也没,我自己好像也未曾吃过任何东西。”
季玄瞧得有趣,为两人解惑,“这是自然,因为死人是不用吃东西的。”
死人!
两人齐齐看向季玄,走路身上肉都在打抖的庄主抬手抹了抹额上沁出的冷汗,那肥大的手在这过程中还微微颤抖了两下。
“小仙人可莫要乱说话,届时坏了你们御剑门的名声可不好。”
御剑门。
季玄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白子濯,对此大有点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感觉,意外于白子濯竟是还是做了宸天仙尊的弟子,又觉顺理成章,天道不会容忍白子濯真的脱离自己的控制,但此世白子濯没有破宸天仙尊的无情道,让其清水染墨,无恨意趋势,宸天仙尊对白子濯这个剑心坚定之人定是没那么多冷眼旁观。
对白子濯近况稍作放心,季玄继续留意庄主夫妇这边,见两人实在惊怒交加,十分好心地为两人继续解惑:
“我可没有乱说话,这世间可没有几个能够比我更真诚的人。镜中花,水中月,不过都是虚影,那天材地宝倒是好本事,以你们为养料,竟还可以让你们魂魄不散,以为自己还活着,为了吸引更多更强大的修士过来,还让你们以为是有什么妖兽入侵,向正道门派之首的御剑门求助,倒是有意思,它是想自取灭亡,还是心仪正道的浩然正气,又或者它本就是为正道而生。”
季玄此番话一出,直接炸出一地惊雷。
季玄才来这山庄多久,如果没记错,对方从进门到现在待的时间还不到一炷香,其竟是把前因后果都叙述了个七八分。
庄主与庄主夫人以及他们身边的武仆都跟看疯子一样地瞧着季玄。
庄主抹了抹头上豆大的汗珠,没说什么,他身边的夫人却是率先沉不住气。
美艳女子面容阴冷,“这位客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凭什么说我们一整个山庄的人都死了。”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会害怕会庆幸会生气,这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才会拥有的感情,死物怎可操控活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白子濯在这时竟是觉得更冷了,鼻尖隐隐闻到什么幽香。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季玄道友,季玄此时正用手指摩挲着手中笛子,瞧起来好不淡定。
白玉笛在手中翻转一圈,季玄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细细打量那温润洁白如羊脂的笛子,冷漠的话语倒是毫不留情地道:“无需我凭借什么,死人就是死人,哪怕看起来再如何活蹦乱跳,都不过是一堆腐肉。”
白玉笛骤然递在唇边,指尖微动,悠扬诡异的曲子便从季玄唇边溢出。
眼前场景转瞬间就发生了大变化,山庄还是那个山庄,屋子依旧是那个素雅的屋子,只是房间中的人变得大不相同,难以想象这些人已经肉。体腐烂,白子濯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无数白蛆在蠕动,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这场景大抵能让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直接吐出来。
白子濯浑身顿时寒毛倒竖,倒不是因为这恐怖的场景,而是庄主夫人顶着腐烂到看不出原貌的脸,正在十分气愤地说着什么,脸上好几条蛆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掉了下来,这可比单纯的腐肉吓人得多。
白子濯最后将目光放在庄主身上,看起来大腹便便的庄主此时竟是庄内所有人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他拥有着正常的身体,但他的身体旁边竟是有无数的蛛丝正黏着他身体的多个部位。
修行这么多年,白子濯不可能看不出来庄主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身体还被什么东西吸着最后的一点生机。
季玄悠扬的笛声在达到一个高。潮之后蓦然停止,将白玉笛从唇边放下,季玄对着眼前场景适应良好,唇边还带着笑,“瞧,小小障眼法罢了,看来白道友还有待提升。”
白子濯用一种格外艰涩的语气道:“我倒是希望从未瞧见过。”
庄主盯着自己夫人的模样,以及身边奴仆那身上掉蛆的恐怖模样,擦汗的手擦得更勤了。
“夫人。”庄主勉强叫了一声。
夫人还在指责白子濯就是不想帮忙,还专门找了人一起来欺瞒戏弄他们。
“夫人。”庄主又叫了一声,犹豫片刻,到底是克制住害怕,拉住夫人的手,给了曾经的娇女子现在的腐烂身体一个拥抱,他沉声道,“夫人,别说了,其实你早就死了,而我也要死了。”
“夫,夫君。”庄主夫人拍了拍庄主的肩膀,安抚道,“你不要害怕,这只是这些修士的小手段,障眼法,让我们以为我们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