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大概是没人能舍得跟他生气的,纵使江裴遗不是外貌协会,被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注视着,铁石心肠都软了。
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三观,强行套在别人身上根本没有道理,江裴遗罕见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但是作为一个带着警徽的人民警察,说出那样的话确实让人生气──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那么含冤的亡魂又能找谁说理呢?
江裴遗心平气和地坐了起来,拿着勺子喝粥。
林匪石转移了话题:“医生说你再有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还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你是想直接回市局,还是先回家?”
江裴遗想也不想道:“市局。”
由于江裴遗创下了一个周侦破大毒窝的丰功伟绩,在同事们心里的形象瞬间高大上了起来,黄金战神似的,这几天来探病的人不少,但都不敢跟他说几句话,再加上江裴遗给人的感觉就冷淡,又不苟言笑,除了林匪石之外,基本上没人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聊天。
林匪石静了好长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江队,那时候,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江裴遗:“什么?”
怔了一下之后,他反应过来林匪石的意思,张了张嘴:“那天晚上事发突然,我没想到他们身上会带着枪,是我轻敌了,中弹之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只想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去,你是最好的人选。”
“至于第二个电话……郭厅告诉过我,在重光市你是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那时候我几乎撑不住了,就没想那么多。”
林匪石听了有些诧异──郭厅在私底下居然还跟江裴遗说过这种话?这不太像那钢铁老头子的作风啊。
但是郭启明没有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大概是知道他谁也不会信。
林匪石不由失笑道:“真是受宠若惊。”
既然说起了这件事,江裴遗就顺路给他道了个谢:“那天晚上,还有最近几天的照顾,多谢了。”
“没什么,”林匪石杵着下巴说:“如果你不在,我就要一个人孤军奋战了,我可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这句话说的坦诚又可爱,江裴遗的眼中难得浮起一丝笑意,喝了两碗粥,才躺下休息。
出院的那一天,他们谁也没有通知,两个人悄没声儿地就把出院手续办好了,江裴遗后腰的伤口还是很疼,但不至于再次开裂,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就没大事,毕竟没有伤到内脏,恢复还是挺快的。
江裴遗穿着一件军绿色夹克、黑色工装裤、高帮皮靴,脸上面无表情,眼神总是居高临下地往下扫,走起来整个人冷酷地带风──跟在向阳分局唯唯诺诺的“小江”好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林匪石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他的个子比江裴遗高一点儿,但是两个人的腿居然是一边长的,由此可见林匪石的脖子可能要比江裴遗长一点。
路上,林匪石像是随口一提:“对了,我一直都没问你,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江裴遗淡淡地说:“省厅行动策划组的副组长。”顿了顿,他看向林匪石:“你呢?”
林匪石背课文似的对答如流:“我在省里科技专家人才库呆过一阵,那会儿有个导师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他手里的下属没人带,领导让我接替了一段时间,不过没多久就调到这边来了。”
简单来说,江裴遗以前是“外勤”,负责雨打风吹、正面交锋,省厅行动组永远是冲在最危险的前线的那一批人,战斗力强悍的惊人,都属于一人吊打一个团的水准,是刀锋最尖锐的那一段利刃。而林匪石则属于“内勤”部门,基本上不会遇到生命危险,专门负责指点江山,在办公室里磨嘴皮子,相夫教……哦不,教书育人。
就林匪石这一户的斯文人,江裴遗一根小手指头就能放倒。
自打江裴遗正式到市局上班,刑侦支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让一干刑警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时光一去不复返”。
跟揣着手啥也不管、带头迟到早退的林支队相比,江裴遗简直就是一个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冷面阎王,他们的办公桌上连一个泡面桶都不敢摆,再也不能光明正大或者偷偷摸摸地玩手机了,因为江支队好似长了一双透视眼,任何偷鸡摸狗的小动作在他眼皮下都无所遁形。
刑侦支队内部顿时叫苦连天,纷纷怀念起只有林支队“当政”时的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好日子。
他们害怕江裴遗,就好比高三的时候训导主任在走廊里来回溜达,说不定什么时候从玻璃上出现一张脸,可怕的很。
然而劳动人民的创造力是无穷无尽的,不知道哪位小机灵鬼捣鼓出了一个“人工报警装置”,通过充分利用镜面反射原理,在公共办公室里摆了几面镜子,只要这姓江的从楼道里走过来,就可以在室内的镜子里看见,从而达到“未卜先知”的效果,让办公室里的同志们提前做好准备。
真是妙绝。
结果当天下午,刑侦支队所有的镜子就都被没收了。
所有花里胡哨在江副队面前都是行不通的。
又过了两天,塔步村的人基本上都审讯完毕,由于是被当场抓了现行,还开枪伤了他们的刑侦副支队长,这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没得跑了,就看后续有没有减刑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