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宓定了定心,先行大礼,极为郑重地跪拜下去,口中道:“臣妾恭请陛下大安。”
“皇后免礼。”皇帝的声音传来,威严而沉厚。
郑宓咬紧了牙关,她想起郑家满门惨死,想起祖母临终前,对她说:“宓儿,你可要想好了,活下去,可比死难多了。”
她点头,说:“祖母,我想好了,我想活着。”
祖母没再说话,只是怜惜不忍地看着她。
第二日,祖母便带着阖府的女眷在郑府的正堂上吊死了。她亲手将尸身解下来,苦苦哀求看守的差人,求他们将尸身收敛,哪怕只是几张草席也好。
可他们却任由尸身在堂上晾了三日,三日后拉去了乱葬岗,将尸身喂了野兽。
差人都是奉命行事的,她不怪他们,却不能不恨下令的人。
“臣妾来向陛下请罪。”郑宓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镇定,甚至还饱含懊悔。
她将涌上来的泪水压了回去,伏在地上,生怕一抬头,便被皇帝瞧出了她眼中的恨意。
皇帝却以为她在恭敬认错,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你知错了?”
“臣妾知错。”
皇帝笑了一声,却听不出是什么意味,道:“起来吧。”
郑宓再拜:“多谢陛下。”方由云桑扶着起了身。
皇帝随手自矮几上拣了本奏折拿在手里,道:“你既知错,朕便既往不咎了。”
云桑一喜,郑宓也顺势露出喜意,想了想,又表现出感激,福下身道:“多谢陛下大度。”
皇帝似有话说,但看到皇后面上的感激,他忽然失去了开口的兴致,道:“你退下吧。”
云桑惊讶,没想到竟这般容易,陛下甚至不曾提一提皇后娘娘错在何处。
走出大殿,郑宓深深地吸了口气,只在殿中待了这一小会儿,她便觉沉闷得很。
凤辇就停在玉阶下,她不欲立即回去,便挥退了宫人,只带云桑,信步走走。
云桑几度欲开口,只是见皇后的神色静默,不像想说话的样子,便将话吞了回去。
郑宓知道她想问什么,为何皇帝半月前罚得那般不留情面,可眼下却宽恕得如此轻易。
郑宓依旧不知皇帝与棠玉间有什么冲突,只知那必然极为严重,否则棠玉也不至于身死。但她想,前度与他抗争,不顾他皇帝之尊,毫不退让的人,今番却不止认错,且还感激他的宽恕,全然没了先前的激烈,皇帝会是什么心思?
必是意兴阑珊,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气里,没有与她再多言的兴致。
如此,皇帝原本因皇后性情激烈而产生的些许兴味也一并消失,想必来日也不会对她过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