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刚站了起来,在朱打铁面前踱了两步:替日本人干事,知道是什么结果吗?
朱打铁一脸小心地应着:知道,俺知道,是汉奸。
刘猛压住内心的火,喝道:知道还替日本人于事。
朱打铁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这边正审着朱打铁呢,白冬菊突然闯了进来。她一步跨到朱打铁面前:姓朱的,你还认识俺吗?
朱打铁当然是认识白冬菊的。当年的白冬菊被林振海抢上山,就是他出的主意,可惜的是,林振海最终又把她送下了山,这事儿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他现在见到的白冬菊已经是一副县大队战士的打扮。他在惊怔片刻,还是喊了出来:你是菊?
白冬菊从鼻子里哼了哼:你认识就好,等俺们抓住了林振海,俺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眼前的白冬菊让朱打铁感到恐惧。他知道,林振海直到现在还时刻念着白冬菊,此刻,他为林振海感到悲哀。心想:这丫头有啥呀?林振海看得跟个宝贝似的。他真的不明白,林振海是怎么想的,索性就又闭上了眼睛。
白冬菊转过身,冲刘猛和曹刚道:抓到朱打铁,就不愁抓不到林振海。林振海俺了解,他不会不管朱打铁的,他可是林振海的左膀右臂、拜把子兄弟。
她的一席话,&ldo;呼啦&rdo;一下就把刘猛和曹刚的思路点燃了。两个人在审朱打铁之前,就对如何处理朱打铁争论了一番,是杀是放,两个人一直没有个定论。如果能用朱打铁把林振海从城里钓出来,就有机会锄掉林振海。而林振海一旦被锄,保安团便群龙无首,日本人也就少了一条腿。
白冬菊果然猜透了林振海的心思。
朱打铁被抓,保安团立时就炸了锅,那些一同随林振海下山的土匪都很重情义,大都是拜了把子,喝过鸡血酒的。从当上土匪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没想囫囵个儿地活着,活一天,找一天的乐子。在林振海没有上山前,朱打铁是他们的老大,林振海上山后就和一伙土匪争夺地盘,两伙土匪火并起来,朱打铁受了伤,是林振海背着他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的山路,找了个中医才把他救活了。那以后,朱打铁就伤了元气,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于是,他就把老大的位置让给了林振海。
土匪有土匪的规矩和情义。整日里把命都别在腰上,风里雨里,饥一顿饱一顿的,能让他们团结在一起,也就是靠了个义和情。
林振海眼睁睁地看着朱打铁被李彪他们带走,最初他也想过殊死一搏,可朱打铁毕竟在李彪的手里,他只要一开枪,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朱打铁。为了保全兄弟,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弟兄们围着林振海七嘴八舌地说:老大,咋的也要把朱二哥给救出来。你去找千木大佐,让日本人帮咱一把,救不出二哥,咱们活着还有啥意思?
林振海皱着眉头似听非听。
说话的这些人大都是朱打铁的旧部,对朱打铁的情义远比自己要深,他如果不设法救出朱打铁,就会失去威信,整个保安团也就会散掉,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在日本人的眼里,自己也就失去了分量。
他冲七嘴八舌的兄弟们挥挥手:八路军是冲俺来的。救不出朱打铁,俺就把自己交给八路,换回朱打铁。
众人就齐齐地给林振海跪下了,异口同声地喊道:老大,你就吩咐吧,为了救出朱二哥,上刀山、下火海,你一句话。
林振海知道,在救朱打铁这件事情上,是指望不上日本人的。在日本人的眼里,他们这些保安团的人比一群狗也强不到哪里。现在日本人还能给他们一张笑脸,那完全是因为日本人在对付县大队上还用得上他们。
但在动手之前,他还是想听听日本人对朱打铁这件事的看法。
于是,他带着几个人,穿街走巷地来到日本军营。
卫兵通报后,过了半晌,才有一个日本兵领着林振海往里走。跟着的几个兄弟,本想一同随着进去,却被日本兵给喝住了。林振海回过头,冲几个兄弟说:你们等着,俺一袋烟的工夫就出来。
林振海见到了千木大佐。
以前来时,千木大佐都是笑着接待他的,还让卫兵倒茶,端点心。
这一次,千木大佐的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不仅没有,还背一个后背冲着他。
千木大佐正在研究一张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着村名。林振海就在心里,冲着千木大佐的后背狠狠地骂了一句:狗日的鬼子。
骂过了,嘴上却说:大佐君,俺来了。
脸上也漾满了笑着,腰也自然不自然地就弯了下去。
千木大佐这才慢悠悠地把身子转过来,脸依旧是阴沉着。
林振海低声下气地喊了声:大佐君,俺来了。
千木大佐终于拧着眉头道:朱打铁的让八路军的捉了?
林振海点点头:大佐君,俺就是为这个来的。
千木大佐忽然提高了声音:你们保安团的,让八路军自由地出入,什么的干活?死啦死啦的。
说完,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
林振海忙说:俺失职,没有抓住八路。
千木大佐抽了抽鼻子,又道:你们中国人都是一群猪。
林振海听了千木大佐的咒骂,脸上的笑意就一点点地消失了。他直愣愣地望着千木大佐,心里又千遍万遍地把鬼子骂了,然后忍着说:大佐君,俺今天来,希望皇军配合保安团,把朱打铁从八路的手里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