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什么!&rdo;张之洞霍然站起,大为光火。&ldo;贼犯死了,怎么死的?&rdo;
杨锐被张之洞的神情吓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颤颤抖抖地说:&ldo;昨夜奉老师之命,我将贼犯押到一问堆放碎煤的杂屋里,看着他。不一会,那贼犯便闭着眼睡觉了。学生困乏得很,看他睡觉了,以为无事,便回房上床睡了。一早醒来赶到杂屋,发现他已死了,便赶来报告。&rdo;
这个贼犯深夜来巡抚衙门究竟要做什么也没弄清,说不定这后面有着很复杂的背景,正要审讯清楚,怎么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个杨叔峤,真是年轻不晓事!他狠狠地盯了一眼杨锐,气呼呼地擦身而过,手臂将学生撞倒在地上。他头都不回一下,直奔杂屋而去。杨锐爬起来,顾不得头被地砖碰得生疼,一路小跑地跟在老师后面。
杂屋里外已围满着人,见巡抚来了,忙让开一条路。张之洞来到贼犯尸体边,桑治平正在过细地验看着。死去的汉子手脚蜷缩,脸色青黑,嘴唇乌紫,鼻孔和嘴角边有凝固的血痕。桑治平扯了下张之洞的衣袖说:&ldo;我们到签押房里去说话吧!&rdo;
张之洞点点头。二人来到签押房,桑治平将门窗关紧,悄悄地说:&ldo;这是件怪事。&rdo;
张之洞脸色绷得紧紧地说:&ldo;杂屋的门窗都是关得紧紧的,看来这人不是被别人害死的,是自寻短见。&rdo;
&ldo;从现场看,此人是吃随身所带的砒霜死的。&rdo;
&ldo;这样说来,此人是预先就为自己准备了死路。&rdo;张之洞摸着瘦瘦的下巴,苦苦地思索着,&ldo;他到衙门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rdo;
&ldo;我想这不是一个偷东西的贼,而是别有目的。&rdo;桑治平慢慢地分析,&ldo;说不定他是来窃取某一件重要的公文,或是想打探某一件秘事,甚至也可能是刺客。若是刺客,他不会冲着别人,很可能就是冲着你。&rdo;
张之洞凝视着桑治平说:&ldo;不是通常的贼,这点看来可以肯定。倘若是盗贼,是决不会预先把毒药藏在身上,也决不会未经审讯就自己去寻死。要说是窃取公文,我这里有什么公文值得别人冒死来窃取呢?要说是杀我的刺客,那我又结怨于谁呢?&rdo;
&ldo;你结怨的人还少了吗?&rdo;桑治平笑道,&ldo;你毁掉罂粟,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你禁食鸦片,使多少人翻滚在地,难熬烟瘾?你清查藩库,又会发掘多少人的隐私?&rdo;
桑治平这番话,说得张之洞背上凉凉的:&ldo;如此说来,此人是来杀我的刺客。&rdo;
&ldo;十之七八有可能。&rdo;从昨夜到今晨所发生的事情,经过这番思辨后,在桑治平的脑子里已渐趋明朗了。&ldo;据大根说,此人武功不错,刀法有路数,是武林中人物。看来他本人不一定与你结怨,而是受人重金所聘,并有约在先,不成功则一死了之,决不留下活口。我在江湖上混过。江湖上讲的是义气,重的是诺言,这种人不少。&rdo;
张之洞点点头说:&ldo;你分析得有道理,但总要寻点蛛丝马迹出来,破了这个案才好。你有什么法子吗?&rdo;
桑治平思考半晌,说出一个办法来。张之洞颔首认可。
五 刺客原来是藩司的朋友
半个时辰后,巡抚衙门左侧搭起了一个草棚,那个死去的汉子被抬进草棚里,旁边有两个持刀的士兵看守着。草棚边贴着一张告示:昨夜一男子猝死于此,其亲友可来认领,知情者可提供线索。在草棚对面一家临街小酒店里,桑治平、杨锐、大根等人在酒桌喝酒,眼睛则死死地盯着草棚这边的动静。
草棚边看告示看死人的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表示认得此人,更元人出面认领。桑治平等颇为失望。午后,大根突然指着一个人对大家说:&ldo;那人我好像见过面。&rdo;
顺着大根的手势望过去,桑治平和杨锐看见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在告示边足足站了一袋烟工夫,然后又走进草棚,对着躺在凉床上的死者,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桑治平问大根:&ldo;这个人是哪里的,你想得起来吗?&rdo;
&ldo;好像是藩台衙门里的人。&rdo;大根一边盯着那人,一边在死劲回忆。&ldo;是的,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四叔和葆大人在臬台衙门议事,我在门房里和守门的郝二爷聊天时见到此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进门时对郝二爷打了声招呼,说是给葆大人送衣的。这人进去后,我问郝二爷此人是谁,他说是葆大人府里的仆人。过一会儿,那人空着手走出来,我又看了一眼。不会错,正是那天给葆大人送衣服的人。&rdo;
正说着,那人从草棚里出来,走了。
一个念头冒出桑治平的脑海:死者莫不与藩台衙门有关?隔一会又想:说不定这个仆人路过此地,顺便看看热闹。
第二天,桑治平等人又都早早地来到小酒店,暗中观察街对面的情况。辰初时分,忽然急急忙忙地走来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分开众人,一见死者,便大声哭喊起来。哭了几声后,她离开草棚,从附近纸马店里买来一些纸钱和蜡烛线香,在死者的身旁点起香烛,将纸钱一张张地焚化着,阴着脸,既不哭,也不说话。那女子一气烧了两大沓纸后,还在烧。杨锐说:&ldo;这个女子与死者关系不一般,可以从她身上找到线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