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河摇摇头笑笑:“二十了,早该成家了。出息不出息咱就不想了,像咱们能活下来,要是能帮人也活着,也是出息了。”
翟一飞拱拱手:“老先生有境界!”
余二河叹息道:“哪有什么境界,不过是我们一家还活着,比起留在村里或是逃难在外的活的稍好些。这年头独善其身做不到,更谈不到达济天下,只是想起兄弟乡亲,心里愧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罢了。”
“已经在做了。”翟一飞轻声说道,他没说是六河再做,也没说是眼前这位余老先生再做,更没说是远在天津的余振生做什么,因为默默做事的人很多,他们也和那些同仇敌忾的人一样,默默的无名的尽着微薄之力的做着。
东升银号在南熏门附近,这里也有着二层三层的小楼,和天津的那些鳞次栉比的洋楼不同,这些楼宇还是明清时候留下来的,沉着古旧的楼前,稀稀落落的进出着来银号办事的人。
两人在门口停下:“我就不进去了,麻烦翟会计进去喊下路飞,我想找他有点事。”
路飞在银号的二楼做职员,翟一飞是认得他的,教书先生出身,做事也很精细,没多久就升了职加了薪水,但也不得不说正因为他是振生的姐夫。
二楼是不许闲人进入的,所以翟一飞也没多说,答应了余二河就从正门走了进去上了二楼。
路飞对老丈人还是恭敬的:“振生那边一直联系不少他,您放心,我记着这个事。”
余二河恩了一声:“你和蓁蓁日子还好不?蓁蓁脾气还有,就是我们余家人都蔫轴,有说不通的事您跟我和他娘说,我们教训她!”
路飞的脸色露出一丝难色:“爹,蓁蓁她又有了,人家看的都说是个男孩。我说现在我赚得多干脆让她在家养胎,她偏不听怎么说都不听便宜去纺织厂上工,这万一。。。。”
“她是穷怕了!”余二河叹口气,鬼子打过来这两年日子难过,开始一家人都寄宿在路家,那段日子可是真难熬。“你先回去,回头我让她娘说她。”
余振生去过了孙玉林的办事处,张竹林被干掉之后,孙玉林又多少有了点实权。这场大水让防疫处又忙了起来,洋人最怕疫情之后的瘟疫,所以从外面调拨物资,水灾过后的疫情处理,让这位孙处长脚不沾地的忙起来。
当余振生见到孙玉林的时候,他刚从外面回来,人跑的大汗淋漓,衣服半敞着,裤腿高挽着,除了脚上普通人没有的胶皮靴能看出他不同常人的身份外,倒也和街上的市民没什么两样。
他进门就电话不断,偶尔听他高声呵斥某些地方办事不力,偶尔有嗨嗨的点头哈腰对付电话那边的问责。
稍微告一段落,他撩起衣角擦着汗对振生说道:“你告诉刘超,我能调用的东西有限,顾了一边就顾不了另一边,他商会要用的东西让他找日本人要去,他能批来条子我这全力先给他准备。”
“那我就这么回他。”振生应着。
“哦,你告诉他,后天有两艘船带着药和霍乱疫苗从北平调过来,走永定河经三岔河口,你们都赶早到卫生所把疫苗打了。另外你告诉他这次来的药不少,自己能留就留些。”孙玉林压低声音,在振生眼前说道,接着寓意深长的看了一眼余振生。
晚上,齐华赶着马车,跟着余振生将十几桶染料桶送上了坐着二十个“难民”的船。余振生也见到了刘超,他把孙云林的话带了过去。
“好,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让张记的人也都打疫苗,这个比真出问题时候吃药管用。城里的洋人,都排着队想办法去打。”刘超嘱咐了余振生,又带话告诉他家里都安好。
天津城里的水足足一个月才彻底褪去,栓子弄来了不少艾草,严彩娥带着女眷点着艾草各位熏着。
先春园存放的大量石灰有了大用处,张记铺子和院门都撒上石灰用以消毒,这办法从古至今都在沿用,一时间人们知道张记有石灰,便上门求购。
谁也没想到,做染料做化工的铺子,天灾面前到来了一笔小财。好在张记还没有发横财的黑心,石灰只图回本薄利,价格倒也公道,才算没落下发难财的名声。
而这笔小财,让雷霆和余振生也稍稍缓了一口气。
余振生开始考虑将父母接过来,怎么说天津的情况也要比家乡好的多,可不知道为什么余二河一拖再拖。一眨眼,一年多过去。
张记的生意有些起色,余振生有了自己的作坊脱不开身,过年也就没回去,好在现如今有大姐夫在银号做事,给家里汇钱方便了许多。
转眼就到了1941年,长时间的战争需要物资的支援,而粮食就是战争必需的物资之一,如果没有充沛的粮草,根本无法支撑任何战斗。当时日本人在全中国各地都有侵略战争,随着战场的不断扩大,需要的粮食也就越来越多。刚从灾难中缓了一口气的人们迎来他们更大的劫难,日本人推行强化治安,颁布施行了《米谷管理法》。
管理法规定,稻子小麦大豆属于甲类粮食,甲类粮只有日本人能吃,中国人不能吃。最恐怖的是对违背管理法的刑罚,一旦发现吃米面的中国人,就会立刻处死!
灾难,战争,恐慌,饥饿,在国人中开始蔓延,乡下如此,小城如此,就连天津这样“繁华”大城市,栋栋洋楼叮当电车处,亦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