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公主喝退欧阳峻、金判铁尺等众侍卫,让虚竹邀乔峰、段誉、李沧海、阿紫四人进青凤阁叙谈家事。
原来阿紫也被李清露关进了大石屋中。当初他见乔峰一月有余尚未回转,心中焦虑,便亲往西夏都城寻乔峰。到了都城听说公主李清露已挫败梁太后等人,以公主身份辅佐幼帝,独揽西夏国朝政大权,心中还为李清露高兴。以为乔峰等人必是因李清露初掌朝政,不甚放心,便多留些时日相助李清露。
阿紫哪里想到乔峰、虚竹等人已与公主反目?便入宫求见李清露。李清露也没为难她,送她进大石屋与乔峰“团聚”。阿紫这才知道事情始末,自己上了李清露的当。不过她日日心中只念着乔峰,能与乔峰团聚便好,管它是在皇宫还是在牢中!
玄能、吴长风等人见李清露请乔峰等人进青凤阁叙谈,哪里放心?范晔等人见千辛万苦救得段誉出来,自然也在旁边帮腔,力劝四人不可再上当。
乔峰与虚竹、段誉、李沧海商量,终觉虚竹与李清露夫妻一场,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终归是个心结。何况四人上次失手被擒,实因没有一点防备。以四人的武功,只要存了戒备心,宫中侍卫再多,又怎能拦得住己方?于是商定还是进入青凤阁,与李清露把话说清楚。
众人见四人心意已决,便无法再劝,只是提出个要求,请卓不凡先生也留下,与四人一同进入青凤阁。众人皆想卓不凡剑术天下第一,若真的动起手来,更增添几分胜算。
李清露知卓不凡与乔峰乃生死之交,与虚竹、段誉便也如兄弟一般。当下也没拒绝。玄能、吴长风等人才放下些心,群雄昂首而去。欧阳峻与金判铁尺虽觉此番宫内侍卫实是吃了大亏,心中不忿,然而既然公主有令,也不敢多说,便都守卫在青凤阁外。
李清露领乔峰等人进入青凤阁,命侍女沏好茶水,便打发宫女们离开了。屋中只有此六人,当真便如亲友团聚一般。
然而房内气氛却依旧凝固。虽然大家被关禁了数月,各人心中都有一肚子的气,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质问李清露;然而有虚竹在此,别人自也不便抢先说话。最有资格抢先发难的,自然还是李清露的丈夫虚竹!
虚竹的心中也是翻江倒海,自与李清露成亲以来,他从未想过竟有一天会与“梦姑”成为敌人,按眼下的情势,一旦今日与李清露彻底翻脸,那两人今后必将是桥归桥路归路、夫妻将成路人。虽然在大石屋中他已无数次接受了现实,自己与“梦姑”恐难续前缘,然而终归有多年的夫妻之情在,故此虚竹望着李清露,嘴唇颤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倒是李清露见虚竹如此,轻轻叹了口气,先开口道:“梦郎,你定是心中恨透了我,怨我眼里只有皇位和富贵,抛弃了夫妻之情,是也不是?”
虚竹原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此时心中激荡,千百句话涌到嘴边,不知先说哪一句。乔峰在旁皱眉道:“弟妹,这个答案我想二弟已不必亲口回答了,你这数月来的行为已经告诉我们,你以什么为重,以什么为轻。大哥不知天高地厚地插一句话,今后你欲如何处理与二弟之间的事情?是想竭力挽回与二弟的夫妻之情,还是已无夫妻之情?二弟与我都是愚钝的直肠子,便请公主示下!”
虚竹此时激荡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终于道:“梦姑,你我原本情深义重,我虚竹对你也从无二心。我原是少林寺中的一名小和尚,蒙公主垂青,愿意下嫁于我。在虚竹心中,本就打算后半生与公主为伴,终老天山灵鹫宫。至于富贵甚至是皇位,我虚竹是从未敢想。第一我不是做官的料,便是这灵鹫宫之主,我也是勉强做的,灵鹫宫的大半事情我还要依仗公主替我处置。第二若你坐上了皇位,便置我于何地?你是公主我可以是驸马,你若做了女皇,那我是什么?”
众人皆挠头,都觉得若李清露真的做了皇帝,虚竹的确是头疼已极。
虚竹顿了顿,又续道:“公主金枝玉叶,跟随我久居偏僻天山,我自然心中也知公主吃了苦累,心中时常不安,更是感激公主之德。因此我后来又想,比起公主所受的委屈,我在大石屋中被关禁数月也不算什么。今日你我夫妻重见,那么有句话我也要说清楚。若公主还念夫妻之情,愿意跟我回灵鹫宫,那么前面之事一笔勾销,不用再提;若公主执意要做当世无双的女皇,我虚竹自该自惭形秽,从此在灵鹫宫足不出户,绝不下天山一步!”说完正襟危坐,静待李清露答话。
屋中众人默然,皆知虚竹素来不善言辞,此番言语却说得极为透彻,想必是心中已思之千百遍,今日方始全盘托出。
虚竹说时,李清露一直在凝神聆听,面容惨淡,想来也知今日事大,也许从今而后,“梦郎”“梦姑”正式决裂,从此劳燕分飞,各不相识。同为女人,李沧海心有不忍,正待安慰李清露两句,李清露却赫然抬头道:“梦郎,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虚竹摇头,道:“我百思不得其解。若说你贪图荣华富贵,当年却抛却皇家富贵,毅然下嫁于我。何况这些年来,你在灵鹫宫与我夫唱妇随,从无半句怨言。我确是想不出,你为何改变至此!”
李清露突然冷笑一声,道:“你我在冰库中相逢,自我成为你的人以后,我确是不恋富贵,不贪荣华,只愿与梦郎朝夕相随。当年的心意你不必有疑,那是一丝也掺不了假的。否则我又何必放弃宫中的富贵,随你前往灵鹫宫?”
众人连连点头,当年西夏银川公主招亲之事,大伙儿皆知。乔峰和段誉更是亲身参与,深服李清露对虚竹用情之深。
李清露又道:“便是到了灵鹫宫之后,我也是全心辅助你,让你做好灵鹫宫之主。你喜欢练武,你喜欢江湖,只要你乐意,我瞧着也开心。我虽然也未完全与皇宫断绝联系,可是……可是自我有了身孕之后,我便不这么想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虚竹更是跳起来道:“有身孕?你是说我们有孩子了,是何时……”
李清露冷笑道:“便是在我们下山,前来讨伐梁太后之时。我原本也还未确认,欲过得十数日,确认了之后再告知于你。谁知扳倒了梁太后之后,我数次询问你,我们留下来穷心竭力登上皇位,你却矢口否决,绝不愿意!”
李清露转头对乔峰道:“那时我的心便冷了。梦郎绝不会助我夺取皇位。你们男人都只顾得自己活得顺心,日子得遂己愿。我们女人却不同!我只要我的孩子过世上最好的生活,做世上最强的人!若这个孩子真的来了,当时的局势就是我最好的机会,是老天送给我的机会。我就是要把皇位争下来给他!否则,他就要跟他的爹娘一样,过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日子。“
虚竹浑身颤抖,问道:“那个……孩子呢?”他明明见到李清露容颜消瘦,身形未变,但还是禁不住要问。
李清露仰着脸,咬得牙齿格格作响,眼中却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泪来,却瞧也不瞧虚竹,恨恨地道:“没了。我那时还不能确定有孕,终日忙碌朝政;又刚平复梁太后之乱,不愿搅乱人心,便没及时让医官来诊。终于一日在清风阁劳累晕倒,孩子没了。”
虚竹晃了几晃,终于向后便倒。乔峰伸手拦住,在他的内、外关穴各点了一下。虚竹睁开眼,却目光呆滞,并不望李清露,也不望任何人。只是嘴里喃喃地念佛号,便如十年前在少林寺中的那个小和尚一样。
李清露面色却并不甚悲痛,因她已悲痛千百回。她仍是目光恨恨地望望虚竹,又望望众人道:”我当时也曾反复问过你们兄弟三人,你们两位却都和他一样的见地。其实这皇位本就是我李家,我父皇的,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为什么就不可以继承过来?你们当时若能帮我,我那苦命的孩子又怎能未见天日便夭折?”说到这里,她终于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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