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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郝宅——
众人围拢着一张漆木餐桌用罢午饭,郝继儒邀请在场诸同僚前往会客之厅,重又落座品茗。
郝继儒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官员,道:“诸位,卫王其人当年在江南督问新政之时,就对我江南官场抱有敌意,这二年,新政大举,江南府县官员为邀宠于上,对我江南百姓多有搜刮苛敛之举。”
在场众人都是南京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家资颇丰,自是对郝继儒之言深有体会。
所谓,大汉国库的粮秣,在生产力没有大展的情况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增加。
每年岁增两千万石,这清丈而来的田亩,侵害的都是江南士绅的利益。
吏部侍郎付希业道:“是啊,郝太傅,朝廷近些年连年用兵,挥霍无度,百姓民不聊生,而卫王最近又让工部侈兴土木,整修官道,听说要将全天下官道都用那石泥重新浇筑一遍,如此劳民伤财,长此以往,国库势必空虚,难免又要加赋于百姓。”
吴鹤飞手捻颌下胡须,说道:“江南自古富足,最终这赋税六成要加在南人身上。”
解岳在一旁听着,放在手里的青花瓷茶盅,就想起身离开。
卫王如今势大难制,又手握南北重兵,锦衣爪牙,两江官场无兵无将,又如何是对手?
郭起得身来,面上正义凛然,高声道:“太傅,卫王先前止一次扬言对我南方官员的不以为然,如其当国秉政,只怕仇视之意有增无减。”
解岳愈觉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起得身来,说道:“郝老先生,老朽不胜酒力,就不在此多作盘桓了,还望郝老先生海涵。”
郝继儒见此,心头一惊,说道:“解少师,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作为南省官员当中少有知武事的重臣,解岳如果在场落座,郝继儒认为更能笼聚江南士绅的人心。
然而解岳只是在随行老仆的搀扶下,出得郝家大院。
谭节也起得身来,面色凝重如铁,拱手道:“郝老先生,下官衙门当中还有事,还需回去。”
郝继儒张了张嘴,心头不由一阵气闷,但也无可奈何。
只得吩咐着大儿子郝怀祯相送谭节离去。
待解岳和谭节离去,厅堂之中的气氛一下子暂且沉闷下来。
南京六部当中,兵部和户部,一掌兵将,一掌钱粮,如今两位南省重臣都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在场之人拿什么去对付卫王?
其实,这就是青史之上,为何权臣秉国,地方封疆大吏很少造反的缘故。
因为一来中枢权柄颇重,二来都在互相观望。
何况郝继儒可以倚老卖老,几句牢骚,贾珩未必会直接给郝继儒一般见识,但一旦搞串联,那性质就变了。
不说其他,江南大营的兵将,乃至江南水师兵马,现在都还掌握在贾珩的亲信手中。
凡有异动,斧钺加身,鸡犬不留,他们如之奈何?
关键还是贾珩并未篡位,只是暂且切香肠。
郝继儒沉声问道:“诸位,卫王如今把持朝政,我等难道就只能仰其鼻息,敢怒而不敢言吗?”
邝春眉头紧皱,劝说说道:“卫王如今势大难制,郝太傅,实在不可与之为敌,以免招祸上门。”
郝继儒义正言辞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我等善养浩然正气,奸佞宵小,如何敢近前造次?”
“郝大傅说的好,我等读书人,习学孔孟之道,饱读圣贤文章,岂惧一个武夫外戚?”郭慨然说道。
郝继儒道:“正是此理,不过最近听说那贾家的党羽,李守中要前来金陵,你我要给这等助纣为虐的伥鬼一个下马威。”
“郝太傅说的是,这李守中也分属清流,贤名在外,不想竟忠奸不分,为卫王甘当守户之犬,实在令人不齿。”吏部侍郎吴鹤飞开口道。
郝继儒道:“李守中在安徽担任巡抚之时,就以广行新政为由,对治下百姓盘剥尤重,如今担任两江总督,只怕更为变本加厉。”
在场诸官员,纷纷点头应是。
众人聚在一起,又骂了一会儿贾珩,及至天色将晚,才散了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