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办事效率不错,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骗了裴东俊的那一伙北漠人便被抓捕归案。
这伙人被关进府衙牢里以后,禁不住严刑逼供,吐出一串人名,内中牵涉的除了一些北漠人,还有响水人,最令人惊诧的是,内中出谋划策的竟然是从前的胡主事。
他离开城守府衙以后,生计无着,又习惯了过这种被人追捧的日子,没办法再踏踏实实寻个营生来干,瞅着如今互市人头繁密,来往商旅两边无靠,最容易在中间穿针设伏,谋些钱财,短短时日,已经骗了不少的商人。
这些商人里,不止是大夏人,还有北漠商人,应对大夏与北漠商人的骗局略有区别,总容易教这些千里求财的商人中招。
胡主事被抓,令得府衙众人慨叹不已。
他本来是最懂律法的,如今却做此勾当,真正令人鄙视。
差衙前去抄胡家财物的时候,胡娘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哭的声嘶力竭,最后得知这些财物竟然是胡主事带人设了骗局骗来的,当时便吓晕了过去。
这些差役从胡家跟那一伙骗子窝里抄出不少银子,府衙登记完了,也不管这些人胡乱花去了多少,裴东俊拿到手的却是五百两整,这自然是瞧在裴东明的面子上。
裴东俊拿到这笔银子,整个人都傻了。
他对这笔银子原来已经不敢再抱希望了,哪知道不但寻了回来,而且分毫不差。反正已到年关,路上积雪奇厚,裴东明夫妇又一再挽留他留下来过年,他索性给裴欢欢封了二十两的红包,歉意十足道:“这是伯父补给欢欢的见面礼。”
裴东明夫妇再三推拒,无奈他太过坚决,只得收了,想着他离开之时,另外补还。
他们如今家境渐渐宽裕,深知裴东俊赚钱殊为不宜,自然不想令他太过破费。
这一年的除夕,裴家尤为热闹。
苏阿爸与苏阿妈坐在上首,裴东俊与裴东明夫妇及燕檀围坐下首,桌上摆着各样年菜,炖的猪大骨,孜然羊排,野山菌炖鸡,凉拌牛肉,凉拌猪耳,爆炒猪心,五香驴肉……一色的荤菜,正中还有一条足有两斤重的全须全尾的红烧鱼——这鱼是老郭头为酒楼采卖,特意想法子去别地运来的,凡是他们交好的这几家都得了几条。
唯二的两样素菜一个是凉拌豆芽,另一个是醋溜白菜。
燕檀年前就接到新帝旨意,年后要回京述职。裴东明一早便叫了他过来团圆,想着左迁曾有戏言,这时候便毫不客气提醒燕檀:“二弟你也不小了,上次左将军来迎娶罗大小姐的时候我记得许过一门亲事?”
书香听得这话,也是喜上眉梢,“怎的这事我竟然不知道?瞧左将军赫赫威仪,想来他的妹妹也是极好的姑娘,家世清白高贵,家教定然也是极好的……二弟你这次上京城去可要连聘礼也带好了,最好不要容得左将军反悔。就算如今国丧还未过,先私下里敲定了亲事,等国丧一过便可放心娶妻了。”
夫妇一唱一合,竟然教燕檀一时里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书香趁势追击,毫不放松:“二弟你也别糊弄我们,先打一把钗来过小定。夫君你不是认识银楼的娄少东吗?听说他画的首饰样子独一无二,不如求他去打?”
三言两语,竟然说动了裴东明,恨不得吃完团圆饭便去找娄奂。
燕檀自与怀香和离,他的婚事渐成了裴东明与书香的一道心病。
书香想了想,又道:“回头我写封信给大小姐,她上次来信也说自家小姑子是个极容易相处的好姑娘,可惜还未许亲,便被国丧耽搁了。等二弟进了京,索性让大小姐也在左夫人面前好生搓合搓合,这事说不定就成了。左将军总是兄长,上面还有父母呢。”
裴东明夫妇俩个商议完毕,齐齐睁大眼睛盯着燕檀,燕檀在兄嫂这种“盼娶”的眼神之下,终于抵不过投降了。
开年以后,燕檀与裴东俊各自出发,一个怀揣着娄奂亲自设计打造的钗上京城去京述职,一个满载了方从北漠回来的呼延赞那里购置的香料回家。
呼延赞给裴东俊的价格比之市价出售要低了些。
从来不肯吃亏的北漠大商人这一次做生意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只道想早些将手头的货物兜售干净,好转回北漠去。
裴东明如今与呼延赞已可算是互惠互利的暂时性盟友,响水城的粮食因着呼延赞而有了转机,纵然这盟友之间的情谊不够深沉,也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往年你都要在响水多住几个月,怎的今年这么着急回去?”
呼延赞满怀愁绪无处诉说,揪着裴东明便忍不住诉苦。
原来呼延赞所在的部落在北漠王庭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们的部落不是以畜牧牛羊马匹而出名,而是以四处做生意而出名。部落之中的男女孩子自小学习的是如何做生意,而非挤奶放牧。
呼延赞的父亲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他的人生目标是带着子孙们将生意做到北漠相邻各国去,而不是骑着马儿一路打到邻国去。
这种想法与北漠可汗截然相反。
呼延赞的袓父育有四子,第五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孩子是个小姑娘,天真烂漫,因是首领的女儿便格外受宠,并不曾跟着父兄学习生意经。
呼延家的兄弟们在没有娶妻之前的唯一目标便是将小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让她随心所欲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