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学圻又目送着朱家十来个人分批钻进两个面包车,于是抓住刚才身边嘀咕的人问:&ldo;请问,你们知道他们是要送胡老师去哪里吗?&rdo;
那人站在大厅门口,转身指了指后面,说:&ldo;我们这儿都葬在永定公墓,从这里过去开车三十分钟,就在山那边。&rdo;
那人并没有说清楚山那头在哪里。
沈学圻从百度找了地址,又叫了出租车找到永定公墓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沈学圻看到山上确实有一个公墓群,一排一排墓地格子间似的整齐划一,青松翠柏,四下寂静无声,只有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山头。
朱家的人陆陆续续下来了,他看了半天,并没有看见朱墨。
他们从沈学圻前面经过,沈学圻把头别过去又拿手挡了挡脸,不过朱家这帮人自顾自的说话没看到他,他只听见朱宏说:&ldo;姐姐又回去了,我们要不要再等等她?&rdo;
朱富才叹了口气:&ldo;让她再待会吧。&rdo;
&ldo;这天看着快要下雨了啊。&rdo;
&ldo;你现在劝她也没有用,随她吧。&rdo;
朱宏说的没错,天暗的很快,山边有浓黑的乌云的滚滚而来,紧接着一条长龙似的闪电划破了天际,只听见&ldo;划&rdo;的一声,天就像破了口子一般,雨水哗啦啦的从天而降。
沈学圻心道,不好,朱墨还在上面呢。
他打开伞,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四处寻找,找的急了,放眼处只见白墙黑瓦和水幕,并不见人,他扯着嗓子喊:&ldo;朱墨!你在哪里?朱墨!&rdo;
朱墨好像听见有人叫她,可是雨下的那么大,水声阵阵,她听不真切。她的眼镜被雨水打湿,天地之间一片模糊,她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撑着伞向她奔来。
是朱宏?她摇摇头,不像,他没那么高。
雨变小了,她坐在台阶上,抬起头,原来是被伞挡住了,一把黑色大伞挡在她头上,雨点敲击着发出阵阵爆豆子的声音。
&ldo;是你?&rdo;她皱着眉头,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问:&ldo;沈先生,怎么会是你?&rdo;
&ldo;是我。&rdo;沈学圻拉起她,搂住她的腰,用力把她拉了起来。&ldo;我来找你的,跟我回去吧。&rdo;
朱墨脑子里一片困顿,只本能的挣开他的手,重新坐下,说:&ldo;沈先生,我不想回去,让我再待一会儿。&rdo;
&ldo;这里雨太大了,况且人死不能复生,你得照顾好你自己。&rdo;
&ldo;人都死了,以后也再见不到了,沈先生,我再待一会儿。&rdo;朱墨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ldo;你不用管我。&rdo;
&ldo;那我陪你。&rdo;沈学圻也不再强求,只拉了下裤脚,也席地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ldo;我陪你再坐会。&rdo;
朱墨不再理他,也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他。只是把头埋在自己腿里,肩膀一耸一耸,半天不曾停歇,沈学圻看着觉得一阵难受,坐了点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将她搂在怀里:&ldo;别哭了。&rdo;
朱墨挣扎的推开他,却被他搂的更紧,冰凉的雨水贴着两个的衣服,她一阵发颤。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沈学圻,便不再做无意义的挣扎,只是任由他将她这么搂着。
过了好久,雨声间歇,天色又渐渐的暗了下来,沈学圻看看表,傍晚了。他听见朱墨闷着声音说:&ldo;我们走吧。&rdo;
她挣脱出他的怀抱,直起身,想了想,说:&ldo;沈先生,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过来,若你是来送我奶奶的,我谢谢你。若是有其他的事情,那请你不要再说。不管你要炒我鱿鱼还是拿什么东西要挟我,也请你不要再说什么。&rdo;
沈学圻嘴巴动了动,&ldo;对不起。&rdo;
&ldo;沈先生,你从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想得到什么也是不管别人要不要给不给的,你现在过来跟我说对不起,你觉得我有意义吗,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rdo;朱墨神色木然:&ldo;今天这个日子,我不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些,你走吧,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想怎么样,除了公事,我不会再找你,也请你不要找我。&rdo;
朱墨也不管雨还下着,转头就走了,沈学圻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替她撑着伞,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到了山下,沈学圻说:&ldo;我让出租车司机在这里等着了,我送你回去。&rdo;
朱墨指了指旁边的公交站头:&ldo;我等公交,你自己回去吧。&rdo;
沈学圻恼了:&ldo;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哪里有公交?荒郊野外跟自己过不去干什么?&rdo;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钱递给司机,打开车门,把不由分说的把朱墨塞了进去,恨恨的说:&ldo;司机,再给你五百,先把这位小姐送回去,好了再来接我。&rdo;
这个可怜的出租车司机在山下等了一个下午,想着虽然是跑这种地方,但是这个小伙子出手大方,只需等上一阵子便是平时好几倍的工钱,还是值得。可是现在这情形又不一样了,他说:&ldo;你们小俩口别吵了,都上车,别来一趟又来一趟的,这种地方,晚上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来。&rdo;
司机见沈学圻靠着车门还是一动不动的,嗓门也大了:&ldo;小伙子,你还愣着干嘛,赶紧上车啊!&rdo;
一路上,两人安静的坐在后座,车厢内闷热潮湿,司机大哥开了空调,朱墨全身发抖,一路上喷嚏不断,司机两眼盯着前方,说:&ldo;不好意思啊,这大雨天的,不开空调没办法,起雾的厉害,你们俩回去赶紧弄弄干,这种天气,热伤风难受呦。小伙子你对女朋友可上点心。&rdo;
沈学圻说:&ldo;好,谢谢。&rdo;
司机又问:&ldo;姑娘你去哪里?&rdo;
朱墨闷着声音报了地址。过了四十多分钟,总算到了,她打开车门径自下车,沈学圻也跟了上来,抬头一看,是一间不大的家庭旅馆,环境十分一般,不过就在朱富才家和自家老宅子附近,想来是为了方便照顾家里,她才在这里住下来。朱墨出去之前为了方便办事,把房卡放了前台,回来后便直接去取,这几天一直住这里,守门的大婶也跟她熟了,只说,&ldo;哎呀,全都湿透了,赶紧回屋换换。&rdo;朱墨&ldo;嗯&rdo;了一声,拿了房卡之后也不再理沈学圻,径自上楼了。
沈学圻听到楼梯内咚咚咚的声音,一转眼朱墨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觉得不安生,可再上去找她已是不可能了。他叹了口气,对前台看门的大婶说:&ldo;她隔壁的房间还有吗?给我开一间。&rdo;
大婶上上下下的瞧了他几眼:&ldo;小伙子你干嘛的啊?住店可是要身份证的,不然公安查起来我可没办法交代。&rdo;
沈学圻咬牙想骂娘,但是这个光景也只能屈服,从湿透的裤兜里无奈的掏出身份证:&ldo;大姐,我的身份证。你看仔细了,刚那姑娘是我女朋友,正闹脾气呢,这大风大雨的,你帮个忙,她旁边的房间开个给我,我这儿好有个照应,你说闹脾气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是吧。&rdo;
那大婶拿了身份证看了半天,又眼白往上的瞧了他好几眼,往电脑里输了几个字,&ldo;好,押金500。隔壁306房间,就在姑娘旁边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