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有事离开一阵,不必多解释。”
“好。”
夜色渐沉,两辆马车背道而驰,一辆驶向南方,一辆回了京都。
左卿掀开窗帘一角探出头,安静的望着京外飞逝而过的雪景。
寒冷终将过去,一切都要明朗了。
转日,雪停,苏衍如约而至,裹着狐狸毛的斗篷,身后的阿臾还在打哈欠。
她停在了院门外,并未进入。
砚生从里头出来,不时回头看一下里头的人影。阿臾踮起脚尖往他身后查看,忍不住问:“你家大人不见我们进去,还真不出来啦?”
砚生似乎有气,说话也不给面子,“你家先生好大的脾气,不问缘由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我家大人疯了吗,还想再被骂一顿?”
阿臾自然是维护自家主子,当然要和他争个是非对错,当即扯着嗓子撸起袖子。砚生不想与她浪费时间,只能求饶,这才有机会对苏衍禀报:“我家大人已经派人护送长孙姑娘回老家,关于长孙姑娘的事也会尽力平息。以后长孙姑娘会在老家平安生活,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危险。其实苏先生也知道,长孙姑娘在京都树敌太多,能去楚国也是最好的结局。虽然我家大人是为了摊牌才揭发的长孙熹,但是当时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暗市调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以下手,有了摊牌,大人才有机会深入接触里头的秘密!”
苏衍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她气的不过是左卿的手段罢了。那个曾在蒯烽镇的救下她的左卿,曾替她想办法在青楼卖草药的少年郎,那样善良平和,可是如今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让人完全不认识了!
又或者,他不过是藏起了阴鸷的一面,不过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伪装罢了。
可是,只有这样的他,才能在这修罗般的京都生存下去,归根结底是自己活的太顺风顺水,不懂人心险恶。
“告诉你家大人,我改日再来。”苏衍没心情再去见左卿,转身就要离开,砚生却拦住去路,一脸严肃,与方才判若两人。
“苏先生,我跟你说句实话,大人其实…其实并非故意疏远你的……他是有苦衷的。”砚生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生分了。
苏衍觉得好笑,不是故意,难道还是情非得已?
本不想与之废话,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什么苦衷?”
“苏先生可还记得在楚国的时候,我家大人对你如何?”
苏衍想起在蒯烽镇的日子,如今却觉得讽刺。
“大人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只是身在漩涡,无法随心所欲罢了。”砚生极力解释。
“什么意思?”
“我只能说,大人在做的事,千难万险,并非真心要将你推给西楼,只是儿女情长,他没机会了。”
“没机会了?左卿说的?”
苏衍以为左卿真的情非得已,她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情意的,可是砚生回避的眼神让她明白,这些话,不过是砚生自以为是罢了。左卿终究是那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可以抛弃一切的凉薄之人!
阿臾听了他这样的诡辩,又是气又是恨,呛声:“你说这些有何用,我家先生已经与掌司大人定了终身,你家大人这时候冒出来算什么意思,是想横插一脚,生点是非来吗?!”
“阿臾!”苏衍厉声喝住了她,看着阿臾为她出头,心里终于有些安慰,但是想到左卿还不如阿臾,又觉得凄凉,情绪无处发泄,干脆全撒在了砚生身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顾虑么,我给过机会了,是他自己不要罢了,既然他不在乎,我又何苦吊死在这儿!”
砚生一直以为苏衍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才会对大人有怨恨,可是……她全知道!
原来,大人所认为的为她好,在她看来是懦弱,和不珍惜。他甚至有些自责,若一开始自己能多劝劝大人,或许现在就不会给西楼可趁之机。他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成为一把撒在伤口上的盐。
苏衍方才说的话多少有些怨气,此时气消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砚生,今日你跟我说的话我很感激,你是一个忠心的人,但很多时候,你无法改变你家大人的想法。事已至此,不可能重新来过,我也没有那个心力去做,”苏衍无力地叹了口气,“身在这若水城中,并非只有他有难言之隐,只是他太懦弱罢了!”
说罢,拉着阿臾转身离开了禅静院。
望着苏衍离去,砚生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砚生返回向左卿禀报,面前的人本微微挑着寡淡的嘴角,而后瞬间垂了下来。砚生心有不忍,却还是小心提醒:“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大人还是保重自己才是。”
左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了句:也好。
砚生心里不知已经叹了多少回气,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可真是多愁善感啊!回禀完后,正欲离开,左卿突然叫住他,“凉山那边,可有信得过的人?”
砚生想了想,对他说:“倒是有一个,已成家,一直是掌司大人在接触,但此人并无实力,恐怕……”
“西楼认可的人自然有他的用处,你派人去告诉他一声,想办法混进凉山府衙,之后的事,等我吩咐。”
砚生没多问,只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