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静姝冷冷地看着她,“姜雍容,你什么时候让男人近过你的身?这个人是例外,对么?这就是你们离开皇宫的原因?皇后二嫁,嫁的还是自己的小叔子,太过惊世骇俗,你们只能逃了。”
姜雍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尤其是那种,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敌人。
“对,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姜雍容道。
风长天:“!!!!!!!!”
啊啊啊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他顿时容光焕发,眸子晶亮,身上仿佛被天神加持过无穷力量,上能揽月,下能捉鳖。
正忍不住想欢呼一声,只听姜雍容往下道:“……这样说你满意了么?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风长天:“………………”
“姜雍容,你凭什么可以一直风淡云轻?一直高高在上?”傅静姝盯着姜雍容,脸色青白,眸子幽黑,带着浓重的恨意,“你们姜家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你以为那些血和命没有经过你的手,你便是干净的么?!你既不是皇后,又有什么资格问起这回事?你已经有了新欢,风长鸣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我并非以妻子的身份来问丈夫的下落,而是子民的身份来问大央的君上。”姜雍容直视傅静姝,“风长鸣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这关系到天下苍生,关系到大央的将来。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会有很多种法子让你开口。”
“哈哈哈哈!”傅静姝大笑,笑得咳嗽起来,她帕子掩着唇,良久咳嗽才停止,她展开白色丝帕,上面点点都是殷红的血迹,“姜雍容,你威胁我?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怕威胁么?来啊,你父亲取走我哥哥的命,你这个好女儿便来取走我的命吧!”
“喂,你胡说什么呢?”风长天道,“下令杀傅知年的不是我那七哥么?再说那傅知年百罪并罚,一条命抵了已经算是便宜了,你还在这里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了?赶紧的,别让爷动手,爷一旦动手,你这小命就真没了。”
“没错,杀我哥的那一剑是凤长鸣的捅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傅静姝的脸色煞白,眸子里却亮着可怕的、冰冷的光,仿佛有至寒的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烧,这是姜雍容之前五年时时常见到的目光。
“可真正逼死我哥的人是谁?我看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上前一步,两步,逼近姜雍容,姜雍容这才发现她瘦了许多,以前已经算是十分纤瘦,现在几乎瘦到了皮包骨头,在灯光下像是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幽魂。
“那天我在……我从淮安赶来,见到我哥最后一面……他在刑架上,一声也不吭,还对我微笑……风长鸣骑着马过来,我以为他要救我哥,可是他没有,他一剑捅进了我哥的胸膛……然后,你父亲,姜原,他在笑,他在马车里笑——”
傅静姝的眼睛睁得老大,大到不可思议,眸子像是随时会滚落出来,“我看到了,我全看到了!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风长鸣的那一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姜原的笑!是他们联手杀了我哥,他们联手!他们一样都是凶手!”
时光刹那间把姜雍容带回傅知年行刑的那一个夏日,阳光泛白,热汽蒸腾,天地无声。
她看到了微笑受刑的权臣,她看到了手刃心腹的帝王,她看到了仰头大笑的父亲,但是她不知道,人群当中,还有一个为世间最后一个亲人来送行的小姑娘。
傅静姝的脸已经逼到了她的脸上,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傅静姝来说,那一天却永远都没有过去。
“还有你,还有你姜雍容!你就坐在你父亲身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你当皇后是怎么当上的?你心里没点数么?”傅静姝死死地盯着她,“那是你父亲用无数的鲜血和尸骨为你铺好的路,你每一步都踩在上面,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与你无关的样子,你让我觉得恶心!”
风长天皱了皱眉,抬手就想把傅静姝拉开。
姜雍容抬起手,阻止了风长天的动作,视线一直落在傅静姝脸上,轻声问道:“先帝是真的死了,对么?”
一句话像是唤回了傅静姝的神志,傅静姝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手握着帕子,指节发白。
“是啊,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为饵,用风氏的天下陪葬,也要引得穆腾谋反,扳倒姜家……这样的人,怎么会假死呢?”姜雍容轻轻地,轻轻地叹息一声,“正是因为他死了,你没有人可恨,所以才这么恨我吧?”
不然,在皇宫她有无数的机会宣泄她的恨意,为什么会到北疆才说这些话?
“傅知年百罪并罚,被判的是凌迟处死,外加满门抄斩。”姜雍容接着道,“先帝一剑结束了傅知的凌迟之刑,至于你为什么能活下来,是因为一旦成为了先帝的女人,你就姓风,而不再是傅家的人。傅静姝,不管你有多么恨他,他已经在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你们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傅静姝状若疯狂,“是他杀了我哥,是他杀了我哥!是他下的圣旨,是他拔的剑,我亲眼看到的,是他,是他一剑,一剑……一剑……”
她的气息已经不对,底下的话却再也接不上来,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整个人直挺挺朝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