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曹昂身边时,他停了一停,道:“朕不是姜太公,讲究愿者上钩。朕看中的鱼,死活都要落在朕手里。”
曹昂又是一惊,抬眼看时,小皇帝已走远了,只留给他两列宫人的背影。
方才皇帝说破他要离开洛阳一事之时,分明语气和缓,没有不悦之色。
可是怎得又有最后这一句?
这最末一句,分明是威胁了。
若是他曹昂执意要走,皇帝就会叫他死在洛阳。
皇帝再小,也是皇帝,要他曹昂死,何其容易。
走,即刻便死。
不走,陷落在洛阳城中,只要父亲举事,他即刻便会沦为董卓阶下囚。
曹昂一贯持重的脸色再也稳不住了,苦笑一声,只能追着皇帝赶上去。
可是也着实邪门,怎么就给小皇帝知道了呢?
皇帝入睡之时,每常都有人在寝室门外守夜。
是夜,曹昂主动请缨。
宫人见皇帝默许了,便让出了这守夜之职。原本这守夜人,当是皇帝最信重之人,往常都是宦官担任这个角色。可是因此前宫变,宦官被彻底驱逐出权力中枢,如今守夜之人,变成了郎中乱流交替。
夜色已深,曹昂抱臂坐在皇帝寝室门边,遥望天上那一钩冷月,眼看着与家仆约好的时辰越来越近,想必父亲新收的猛将典韦还在洛阳城外等候,到底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再稳重,此刻也觉五味陈杂,孤身陷落,有些漂萍之感。
便在此时,寝室内有轻微响动,小皇帝夜半醒来,却是要喝水。
曹昂便是等着这说话的机会,忙奉茶入内。
刘协原本没打算睡的,谁知道这小孩子的身体渴睡,竟然真的睡着了。
此刻他梦中醒来,一时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又是何人。
定了定神,他才想起自己已为大汉天子,不禁有些感慨,见曹昂入内,取了他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嫌室内太暗,看不清对方神色,道:“把那灯烛挑亮了。”
曹昂便走到烛台旁,持银剪挑亮了灯烛,背对小皇帝想了一想,回身道:“陛下,小臣有一事不明。”
刘协一笑道:“你不明白的事情,何止一件。”
曹昂一噎。
君臣二人还未及细谈,外面宫人已察觉灯烛挑亮,恐怕是皇帝醒了,在门边低声问道:“曹郎官,陛下可是醒了?可要宫人们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