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臣们给皇帝出了大婚的馊主意时,钟离回就在参谋着皇帝的大婚人选。尤其是入春太皇太后邀请贵族少女们到盛源宫赏花时,有几个重臣家的女孩赫然在列。钟离回还以为钟离然真的会听取大臣的意见,与重臣联姻,整合势力以抗衡她在朝堂上的势力。却没想到,钟离然避开了强大的外戚把持朝政的可能,而选了一个清贵人家的世女成亲。
看起来,这位少年君主心里十分有谱,她们姑侄之间争斗,再怎么厉害也是钟离家的事情。涉及到朝廷上的臣子,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钟离回笑笑,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在仔细看牌的顾思源,打趣道:“顾二先生不愧是与陛下一同长大的,对陛下关怀备至,一如长姐。”
顾思源垂眸,说道:“微臣只是尽了本分罢了。”未婚妻子的本分,这也算是吧。
钟离回挑眉,哪怕她曾仔仔细细调查过顾思源的身家背景,还是对于钟离然挑了这么一个皇后略感诧异。
她们这个小皇帝,可不是什么轻权欲之人。但她却挑了这么一个性子淡泊的皇后,倒是让人稀奇得紧。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年长的妻子性子淡泊,不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才选了她?
钟离回越想越有意思,摸牌打了几圈后,忽而说道:“说起来,陛下的生辰也快到了,微臣惯来不太会挑礼物,如今难得私下见着陛下,冒昧问问今年陛下想要什么生辰礼。”
她说着话,那双妩媚的眼睛看向了钟离然。钟离然拍拍手,挺直腰杆坦然接受了来自麻将桌上几人的目光,冷淡地应道:“皇姑姑往年送的礼物,朕都很喜欢。朕也不缺什么,皇姑姑相送什么就送什么吧。”她是一国之君,还真的不缺什么。
钟离回沉吟片刻,笑着道:“那微臣,就送陛下一匹马如何?”
“马?”摸着牌的李然扔了一张九万,皱着眉头说道:“子渊,送马可不行,半个月前皇帝刚受到马惊,我这心里头啊,到现在还闹得慌,可不想在宫中看见马了。”
太皇太后对幼帝疼爱有加,这是众所周知的。钟离然知道祖母担心,看着钟离回说道:“祖母,皇姑姑知道朕受了马惊,送来的必然是很温顺的马,不会让你担心的。对吗,皇姑姑?”
皇帝对李然的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因此说完话看向钟离回的时候,眸光也是很少见的柔和。那团柔和,让钟离然看起来充满了孩子气。钟离回心下一沉,忽而想到了此前刚被她流放的一行人。
半个月前的马惊,虽是钟离然有意为之,可动手的却是钟离回的身边人。
皇帝羽翼未丰,摄政王正当壮年,即使是钟离回没有称帝的心思,可她身边那群谋臣总会各起心思。
于是就有个蠢人想了个馊主意,打探明白钟离然前往太一观的路途,就命令死侍驾马冲撞钟离然,意图趁乱毁掉钟离然的双腿。
这件事情几百年前就有人做过了,中兴之君文康皇帝的双腿,就是因为党争被毁掉的。她一生都是个跛子,为了不散威仪坐在轮椅上。即使身残,却创造了一个中兴之治。
那蠢人竟然真的以为这样能吓坏一个孩子,从而让皇帝真成为傀儡。然后还买通了澜州刺史,意图放任蛮族入境,等到那时怂恿小皇帝亲征,再将她卖给敌国,名正言顺地辅佐钟离回登基。
这计划简直是太想当然了。
暂且不说一个得到整个监天司支持的楚国皇帝的情报网有多么可靠,单单就是真的勾结蛮族入境,让皇帝亲征这一点就不可能成立。
钟离回少年从军,屡立战功,部下不知有多少人战死沙场,生平最恨的就是边境的蛮族。若不是楚国国力不允许,她早就带着大军荡平蛮族了。
这样一个人,让她知道部下勾结蛮族,只为了让她能称帝,可不得气死。更何况,还意图让陛下亲征。有她在的一天,钟离回是绝对不会让陛下前往边境的。
钟离回在得知皇帝被死侍袭击之后,立即着手调查了。查出行凶的是自己身边人,差点没背过气。
她钟离回一生坦荡,就算是要称帝,也是钟离然担不起江山之时名正言顺得到帝位。靠阴谋诡计欺负一个半大小孩算什么本事,她还没狠辣到连个孩子都要杀。
更遑论在楚国王室中,为了权利杀害未成年的孩子是坚决禁止的。
钟离皇室子息向来单薄,不少帝王出自宗室。为此,所有王室子嗣都会得到很好的教导。而且钟离皇室祖训严明,不得因为争储之事祸害子嗣,祸害百姓,弄得楚国生灵涂炭。
这是每一个楚国皇室成员出生时就得到的训诫,哪怕再重权欲,也得以天下苍生为重。
钟离回如今权倾天下,自然想过自己如果坐上那个位置怎么样。可偏偏,明帝选了天命,却不选已经成年的王侯。
只因为两个字,“忠直”。
钟离回太直了,不是心眼直,是行事作风太过严厉,雷厉风行,比不上小小年纪就在群臣中游刃有余的钟离然。
如今的楚国,风平浪静,不需要一个开拓的君王,所以钟离回的位置只能是辅佐新帝的摄政王。
钟离回虽然不甘心,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为了一个帝位去搅乱超纲,与手里握着监天司的皇帝来个鱼死网破。
因此,在知道臣下打着这种算计的钟离回,活生生将主谋打死了。她还亲自搜罗了澜州刺史受贿的证据,狠狠地将她参落马。可谓是自断臂膀,损失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