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穆清就能忽然想起之前伺候她的那几个,绿竹不知现在在何处,尔兰付荣生也不知去了哪个宫里,她不管不顾从宫里出来,昭阳殿的奴才们不知被怎样发配了。那时候皇帝直以为她死了,这事应该怪不到奴才身上,他们兴许是还活着的罢,可是按着往常,她死了,皇帝必然要迁怒于奴才,莫非昭阳殿那么些人全被皇帝处置了。
穆清站在园子里晒太阳,可依旧觉得身上不暖和,回头看一眼跟着的一堆奴才,奴才们各个都敛声敛气规矩站着,&ldo;这里无事,你们自去歇息一会子罢。&rdo;几个奴才们互相看一眼犹犹疑疑不动弹,主子在这里,他们哪里能自己去歇息,遂就都站着没动。穆清见状也就没勉强,只是越发觉出了些寂寞来,以前老是一个人待在太傅的偏院里,那时候也没觉出寂寞来,这几日身边跟着一堆人,却就老是有这样感觉。
大约那时候她忙的顾不上寂寞,这时候成日里便是吃吃睡睡,也就生出了这些心思。穆清瞬间也极想野夫,不知他在宫外怎样过活的,怕是又去了塞外吧,车队不知走的顺利么,前些时日还发大水,他前前后后都要张罗,眼下她在宫里,连出货的单子都要野夫张罗,福伯年龄又那样大,她这样进宫连福伯都没有安顿好,怎的就能在这里成天介的无事干。脑里知道离了她,福伯同野夫只能生活的更好,然情感上就总觉得没有将他们安顿好,事事都放心不下来,事事都觉得还未吩咐好,她哪里能安心待在宫里。
如果算起来,这世上除了自小伺候她的,便是野夫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了。幼时见父母的时间也只是晨昏定时问候的时候,加上父母闲暇同自己亲昵的时间,那些时间都有限的可怜。进得宫里,皇帝乍然闯进她殿里,他也是来的次数有限,陪着先帝的时间也有限,陪着太后的时间也不长,只有野夫,除却了带商队出去的那些时间,她同野夫竟然是日夜都在一起。
他守着她,过活了两年,穆清心下一阵感慨,家里遭遇那样大的变故,如果亲兄弟在,他们不定然能同野夫一样。若说当世伟丈夫,大约野夫算是罢,沉默稳重,心细如发,一身本领,通晓人情。
越回想就越寂寞,还生出了些伤心与难过来,将手里暖炉紧了紧,穆清觉得人在世间走一遭,真是复杂的恨不能不出生。
&ldo;我在这里坐一会,你们且自去干自己的事去罢。&rdo;穆清低头坐在亭里同身边跟着一群奴才们说。
一干奴才们见她声音冷下来,不敢再站着,一众掌事们将手里提着的热参茶连同披风大氅都安置好,手炉的火拨旺这才走了。
穆清披大氅捧手炉坐在亭里,老远看过去就只看见厚厚的一堆衣服堆在亭里。
第43章抓人
父母不知怎样,虽说决定萧家一大家子的重任自己不再要全担着,可父母不得不惦记,心里那样下决心,可是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野夫该是把过冬用度都送到了罢,若是送到了,等野夫回来她也是要将野夫安顿好。
犹自这样想着,却是蓦地肩膀上放了一只手,穆清险些惊叫出来,回头一看,她将将惦记的人这会就站在她身后。
野夫不知何时来的,竟然一点声音也无,穆清一打眼看看见是野夫,以为看花眼,定神一瞧之后连忙四顾,野夫从宫外进来,再不能让宫里四处喧腾,远处站着侍卫,不时也有宫女路过,索性这亭子三面环着灌丛,穆清一把将野夫拉坐下来,他身量过高,站着别人一眼都能瞧见。
穆清惊惊慌慌的将野夫一把拉坐下,野夫便噙了一点笑意来,穆清鲜少有这样冒冒失失的样子。
&ldo;你怎的进宫了。&rdo;眼下皇帝将宫里各个侍卫都调增了些,野夫进来该是不容易的,就算他有通天本事,可哪里及得过那么多双眼睛。
&ldo;来看看你。&rdo;野夫道,平淡简洁的一如往昔。
穆清突然就说不出话了,眼里的热意使劲了很多才将将压下去,她垂着眼睛好一瞬才细看野夫,他这次又出去走了远路,该是哪里都好好的才能行。
这一细看,她觉着野夫仿佛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是说不上来,只是一猛子看见觉得野夫同往日有些不同,他仿佛将头发剪短了些,眼眉仿佛更黑了些,颧骨突着像是瘦了,整个人也比往日里尖锐上不少,怎的耳朵上也有了耳洞。
若说以往野夫同个合上的玄铁大剑一样,这时候却是仿佛有了一点剑鞘稍脱,锋芒从fèng隙里露出来的意思,厚重消失,些许锐气撒露。
&ldo;怎的穿了个耳洞。&rdo;穆清开口,野夫路上该是遭遇了什么,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劫难,带着商队行走,一路全是蛮夷之地,动辄便是生死,只是这些她都不便问,她帮不上忙的,问了也是白问。
&ldo;没着意叫集市里的老人给穿了一个。&rdo;野夫低低道。
他去的地方过了河潢便不再是我朝领土,那许多蛮夷该是有许多不知道的习俗,兴许是哪个蛮族的习俗,穆清这样想着便就揭过这茬。
&ldo;路上还顺利吗?&rdo;
&ldo;嗯。&rdo;
&ldo;怎的还穿了苏锦的衣服,往日里就说给你打一身,你偏生不要,看看,你穿上多精神。&rdo;穆清蓦地发现野夫的打扮不若往常,他穿了一身青蓝苏锦窄袖长袍,整个人看起来竟是连气息都不一样了,竟然还多了些富贵气。
&ldo;我说你今日看着仿佛与往日里不一样了,原来是穿了新衣服缘故。&rdo;
&ldo;嗯,进宫要看你就打了一身新衣服,好看么?&rdo;野夫仿佛不甚习惯似的看看自己周身,低头将自己衣服嗅一圈,他问穆清。
&ldo;好看,真的好看。&rdo;穆清忙忙点头,久未与野夫见面,今日正思念时候,野夫出现了,她一时情绪起来,这时候话也多了,语气也活泼泼不少,见野夫听见她说好看腼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穆清不自觉也笑。
她今日披着一件白色狐裘大氅,领子上留了一圈的长毛围着脖颈,脸上脂粉未沾,头上也只是个白玉簪子攒着头发,头脸素净只余那一圈狐毛圈着脸,笑起来之后眼睛微弯长睫浓密,太阳光底下竟然能发光一样。
野夫看了半天将眼睛挪开,不自觉低头又去看自己周身,又去嗅自己衣服,仿佛对于新衣服是彻底的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