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白皮肤的神,这儿有一点巧合。颜哲后来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活儿。农场搞基建时,从场外请有几个木匠,颜哲跟着学过几个月的木工。现在基建已经结束,外来木工们都走了。但一个农场总少不了一些零星的木工活,正愁没人干呢,颜哲便把这些活计揽下来,这是技术活,再没人能从他手中夺走了。
那天我到场长室,见这儿已经大变样,墙上挂满了木工锯、刨子、凿子和斧头,一条木工长凳顺在门外边,旁边抛散着锯末和刨花。这些木工家什原来放在牛屋隔墙的一间空屋里,颜哲说挪到这儿方便,看书累了就干一会儿,等于是课间休息。
我逗他:&ldo;这是场长室还是木匠坊?以后大家喊你颜场长还是颜木匠呢?&rdo;
&ldo;随便。&rdo;
&ldo;以后就喊你小木匠吧,不过可没看轻你的意思。国家领导人中,至少李先念和李0隔着四棵棕榈树。内侧两棵棕榈树一样偏高,外两头两棵可能刚种植不久,显得略矮。它们的棕叶聚生于顶,发散得近乎松弛瑞些浪费的首饰铺、酒店以及豪华像酒店的住宅区、成年人的游乐场与难得的免费公园。将它们贯通的则是曲折的街巷,用铅笔0环是木匠出身。&rdo;
颜哲平淡地说:&ldo;还有一个人也是木匠――耶稣。&rdo;
我当时没有在意,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但后来想到他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其中有深义。他可能并非有意拿耶稣来自比,但两人确实神似:宗教的激情,忧郁的气质,苍白的肤色,瘦削的身体,还有,目光中高烧病人般的炽热。可以说,他和耶稣一样,也是信徒簇拥的一个白皮肤的神,只是他慑服众生时依靠的是科学而不是虚无的神迹。
我和颜哲正在说话,头顶的喇叭嘶嘶地响了,是公社知青办主任大老魏找赖安胜场长。农场只有这一条线路,如果场长室的双掷开关一直放在广播档,公社领导想往这儿打电话也只能先在喇叭上喊。颜哲正要把双掷开关扳过来,喇叭里已经传出赖安胜的回话。听见他高高兴兴地说:
&ldo;魏主任,我已经不当场长了,我想干活。劳动最快乐,帮助他人最快乐!&rdo;(奇书网|)
我心想要糟,颜哲代替赖安胜当场长的秘密守不住了。不过对这一点我们预先是有精神准备的,这件事反正瞒不住公社,他们知道就知道吧。场长这个职位并不是国家干部编制,从理论上说谁都可以当的。何况农场初创期间大老魏在这儿住过三个月,非常欣赏颜哲而厌恶赖安胜,他肯定巴不得颜哲能当场长。
大老魏是红星公社资格最老的干部,至今还保留一个习惯:在群众大会上讲话之前要先摸屁股,那是因为刚解放搞土改时,他作为上边派驻的干部,屁股后总是斜挂一个盒子炮,开会时得先把它弄正。他在农民中威望极高,不为别的原因,只为他干活不惜力。这人并不属于膀宽腰圆那种人物,长得黑瘦黑瘦,貌不惊人。但兴修水利时,工地上别人都是俩人抬一个抬筐,他是一人挑俩,为此伤了力,吐血,病治好后照干不误。农民们最看重这个,口碑相传,把大老魏塑造成了个传奇人物。这人心直口快,说话不怕得罪人。不过从反右运动过来后,这种干部在政界就不吃香了,再加上听说他在男女关系上有一点毛病,所以二十年来,他在官a住宅区、成年人的游乐场与难得的免费公园。将它们贯通的则是曲折的街巷,用铅笔在城市地图上标出,它们就构成一个字母场上上下下,至今只是公社一个中层干部。
喇叭里沉默片刻,吃惊地问:&ldo;你说啥?你不当场长,如今谁是场长?&rdo;
&ldo;是颜哲。他是个好人,我们都服他。&rdo;
喇叭里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问:&ldo;你这会儿在哪儿?&rdo;
&ldo;我在一班宿舍。我如今就住在这儿。&rdo;
&ldo;立即回场长室!把开关扳到电话挡,再等我的电话!&rdo;
从他的语气中,我们感觉不妙。我看看颜哲,颜哲看看我。我安慰颜哲说:
&ldo;可能这个消息过于突然吧,我想大老魏不会反对你。&rdo;
大老魏住场时,与干活同样泼辣的颜哲惺惺相惜,虽说并无过深的私人交往,但&ldo;君子之交淡如水&rdo;,心中是十分器重颜哲的。后来有件小事更加深了他对颜哲的好感。农场搞基建时从场外请了四个木匠奇书(网!≈收集整理,也挑了四个知青当学徒,主要工作是拉大锯。把要解开的圆木打上墨,用抓钉竖着固定在树干上,两个学徒踩在梯子板上,一来一去地拉锯。每天如此,学不到啥技术的。但颜哲趁休息时进去瞄艺,学得极快。一个月后他们拉锯时发现了一根&ldo;姜子木&rdo;,这是本地木匠对这种树材的俗称,不知道学名是啥。这种木头极坚硬,拉不了两道锯缝,大锯的锯齿就被磨钝了。木质呈淡黄色,夹着半透明的木筋,比重比水重,木屑扔到水里会沉底。在中原地带的树材中,像这样比水重的材料可以说绝无仅有。木匠们见了,稀罕得了不得,说这种木材最适宜做木工刨。师徒们瞒着场里,把这根圆木解成木工刨的材料,每人分了一个刨坯。
颜哲有了刨坯就自己开始做刨子,甚至没咋向师傅讨教。几个师傅颇为不屑,不相信他有这个能耐。过去的木匠没有三角和几何知识,只会背诵&ldo;鲁班爷爷&rdo;传下来的口诀,像&ldo;刨口一寸九,刨子不推自己走&rdo;之类。他们把这些口诀看得十分神秘,其中有个杨师傅,是门里出身,木匠世家,干木工已经十几年,还一直靠老爹给他做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