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各种礼仪规矩都严苛,黎浔挺着个快足月的肚子跟着祭天接受加冕和朝拜,那滋味儿也不好受,好在姬珩心里有数,全程都注意着,能扶的时候就尽量替她撑着。
这会儿他夫妻二人正携手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她不经意的略一抬眸,正好瞧见朝臣退去之后遗世独立般面部线条冷硬还杵在原地的骆长霖。
他是个风姿卓绝的人,即便是站在一群都穿着同样官服的同僚中间也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众人相继撤离这殿前广场,潮水退去一般逐渐将他孤立遗留在原地。
黎浔视线瞥见他双腿,多少能猜到他滞留在此的原因。
可是姬珩小心眼,尤其还忌讳和她骆长霖来往,黎浔当着他的面也不好叫人去关照骆长霖一下,好在书云心细,她就不动声色的侧目递了个眼色。
骆长霖站在那里确实显眼,书云自然也注意到了,被黎浔一提点就明白了,悄悄地落了几步下来去旁边找了两个小太监吩咐了两句话。
等她追上去跟着帝后的仪仗离开之后那两个小太监就已经取了骆长霖的轮椅过来,殷勤的上前搀扶:“骆大人,此间礼毕,宫宴要午间才开,这还有个把时辰,奴才们先送您去休息吧。”
骆长霖坐回轮椅上,他的双腿酸胀麻木,前所未有的难受,神思却仿佛游离在外。
又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摇了摇头:“我身体不适,小公公替我告罪一声,代为贺陛下一声吧。”
他的脸色确实极差,而且小太监扶他时就感觉到他这几层的官服几乎都被汗水湿透了,本就十分心惊。
此时自然也不会觉得他这是推诿之词,就忙是应承下来:“是。大人还是要保重身体的。”
将他送出宫去,交给了在宫门外等候的十安和九琼。
那俩人本来正将马车赶到一棵大树下遮阴,一边聊天一边吃零嘴儿,瞧瞧天色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出来,都赶忙跳下车过来接人。
谢过了两个小太监,将他推着往马车的方向走,十安也被他的脸色吓得不轻:“公子您这怎么了?脸色差得很……”
“中了点儿暑气。”骆长霖面无表情的随口敷衍了一句。
被挪上马车之前,他又忍不住回首去看身后富丽堂皇的皇宫宫殿群——
他对这锦绣繁华的京都皇城和人人神往的高官厚禄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心里始终清楚这一点,这段时间心里有过无数的念头想要抽身而退,可又总是觉得就此离开心里会觉得少了些什么,特别的不得劲。
就像是今天的这一场盛典,明知道他来不来都毫无意义也无人会在意,可就是想来,觉得如果不来,心里会缺点什么,可来了以后呢?心里是不空了,可也依旧乱糟糟的,不舒服。
更可怕的是,他心里又很清楚这都是为了什么!
清醒的可怕,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行动。
曾经以为的冷漠理智,终究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溃败瓦解,成了脚下泥泞的一片沼泽。
他指尖疲惫的压着眉心捏了又捏,可就是有一种认知很清楚,他不想走,不想离开这京都。
以前可以四海为家处处都是归宿的他,开始矛盾的疯狂留恋一个其实打从心底里应该是最厌倦的地方。
这天午间,姬珩在宫中设宴,第一次以天子的身份宴请了在京的文武百官。
城中也在几处衙门门前搭建了台子,分发点心和赏钱,因为现场在外围全部派了官兵和禁军看管维持秩序,有些居心叵测想趁机怂恿百姓哄抢闹事的人一看没机会也只得是放弃了。
次日的皇后寝宫,在京的六品以上命妇集体盛装入宫朝拜。
同时这一天太上皇则是和新帝父子二人又带着朝臣去了皇陵祭拜列祖列宗,父子俩在行宫斋戒礼佛三日,之后新帝回京主持朝政,太上皇则以养病为名留在了皇陵行宫说要多住一阵子。
新旧政权顺利交替,京中以姬琮为首的众位皇子也没理由继续滞留,纷纷打包行李带着家小离京前往各自的封地。
太上皇去了皇陵行宫,但他人还健在,他的后妃们就算有儿子的也不能这就抛下他跟着儿子走,他不想为难姬珩,出宫之前就让这些女人也打包了细软,全都搬出皇宫移到了城内的一座行宫里去。
黎浔本来也没有容不下这些女人的意思,其实只要她们都安分着别作妖,她也不介意她们继续住在宫里,不过既然太上皇设想周到了,她自然也乐见其成,所以也没假惺惺的挽留。
朝中诸事很快平顺下来。
黎浔的生辰是在六月底,廿七。
这是她登上后位之后的第一个生辰,也是和姬珩成婚之后的第一个生辰,更何况还怀着孩子,姬珩从皇陵归来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毫不含糊的下旨给礼部和内庭司着令他们大办皇后寿典。
旨意颁下去,战风当时就撇了嘴——
说好的省下单独的封后大典不铺张呢?说好的一切就只是顺便一下呢?那事儿这才过去几天啊就这么打脸?不疼么?
而果不其然,这道旨意刚颁下去,次日的早朝就收到好几名朝臣的联名谏言,指责他以如此大的排面为后宫办生辰实非明君所为,要他收回成命。
也不算什么真的公平和正义,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