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杭虽然不知道喻闻若那个两年合约的事情,但对于自己的生存状况,心里还是有数的。去旅游之前,带着他的妻子来喻闻若这里拜访,言语之间已经有了告别的意思。迟也正好也在,小杭提起来当初迟也为了捞他跟邱君则赛车的事儿,喻闻若大为惊讶,他竟然是第一次知道,迟也是用这种拼命的手段去帮他的。
等小杭一走,喻闻若就审上了。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事情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非要问他当时怎么想的,他哪里还记得。也不全为了喻闻若,可能就是当时肾上腺素上来了,就一冲动。
可是喻闻若跟他调侃,问他是不是当时就看上自己了,他也不否认,把人哄床上去,让喻闻若把他伺候舒服了再说。
完事儿以后喻闻若跟他说,合约到头的话,他可能要回英国去。
迟也没讲话,好像他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喻闻若挑这个时候跟他说,就是怕他生气。但迟也发现自己气不起来,做爱就是这点儿好,像打了麻醉。喻闻若说的话他也没怎么听进去,心里是踏实的,觉得喻闻若总能想到办法。工签没了就再申,工作没了就再找,去了伦敦还能回来,多大点事儿。
喻闻若看出他心不在焉,也不再说了,沉默着与他相依。
良久,喻闻若对他说:“跟我回伦敦吧。”
迟也笑了笑:“我妈不让。”
喻闻若:“巧了,我妈也不让我一直留在北京。”
迟也揉了揉眼睛,已经犯困了。
“那要不让她俩开个会,把这事儿解决一下。”
喻闻若闷声笑起来,把人抱得更紧。
迟也叹了口气,手指插进他发间,揉了两把。
喻闻若把脸埋在他颈间,突然问他:“害怕吗?”
迟也没说话,他知道他在问什么。他隐隐觉得,从决定起诉张念文那一天起,他们就是心知肚明地往一条死胡同里走。现在真的到头了,迟也没有意外,也很难讲愤怒,连绝望的情绪都很少。他很难回答喻闻若这个问题,他的“不害怕”并不是勇敢,而是麻木。
喻闻若侧过头,依在他耳畔,轻声道:“我爱你。”
天塌没了,路走完了,也只剩“我爱你”了。
迟也还是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紧紧搂住了喻闻若。
“我好恨他。”他咬牙切齿,一遍又一遍地对喻闻若诅咒。迟也从未像此刻一样希望这世界上有魔鬼,他什么都愿意交换,财富,美貌,健康……什么都可以。只要换那个人也来体会一下他的痛苦。百倍千倍的痛苦。他恨着,骂着,诅咒着,直到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整座城市步入长夜,汽车经过的喧嚣也变得很遥远。
“如果,到年底……”迟也窝在他怀里,突然又开了口。他没说到年底怎么样,喻闻若自己往里面填空,可能是伯顿康拉不跟他续约,也可能是起诉张念文没结果。迟也停了很长一段,然后抬头看定了喻闻若的眼睛。
“我就跟你一起去英国。”
喻闻若安静了很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好。”
但在那之后,迟也再没提过跟喻闻若回英国的事。
他令人意外地又恢复了工作——在一个女性职场群像剧里客串了一个角色,前后也就拍了两个礼拜。制片人以前也合作过,是迟也的朋友。原来还担心他看不上这样的角色,但迟也一点儿没挑。于是慢慢地也有了一些邀约,跟以前不能比,但迟也很快把心态调整了过来。靳敏敏介绍了一个话剧给他,虽然是b角,他也已经感激不尽。剧排了一个多月,在北京试演,效果还不错,于是定下了来年要巡演,准备跟迟也签约。
等到了十二月,张念文那边以各种理由拖延,开庭再次遥遥无期。迟也提交了一些短信记录作为证据,不知道为什么被一些营销号曝了出来,曝也没有曝全,挑挑拣拣,关键信息隐去,反而营造得很像两个人在谈恋爱。许多人直呼“反转”,以前都是“受骗了”。连迟也的律师都直叹气,认为这场官司已经基本成了定局。
迟也知道这背后是张念文,但他毫无办法。
严茹也给迟也打了个电话,说有合适的角色,推荐了他。迟也有些意外,但严茹故作轻松地跟他说,“不是说好了保留影视合作协议吗?”
话虽如此,但也就是这么一说,人走茶凉,迟也是真的没想到。
“《冷枪》那边,应该赶寒假档,也快播了。”严茹跟他说了一声,立欣也在《冷枪》的项目里投了钱,她一直都有盯着,想来也是出了力。迟也一时无话,良久,严茹又问他:“小也,你最近怎么样?”
迟也回答她:“挺好的,在排话剧。”
严茹道:“那就好。”
挂了电话以后她把剧本和制作方信息发给迟也,带了一句话,是她在电话里没有说得出口的。
“不要再闹了,人总要活下去。”
迟也只当没看见,客客气气地谢过严茹给他的机会。
孟轻雪的电话紧跟在严茹的后面,这是让迟也更没有想到的。
在他生日的时候曾跟孟轻雪通了一次电话,约了要吃饭。后来迟也主动找过孟轻雪两次,都没约得出来。迟也想着,她大概忙于照顾孩子,再加上姓康的也未必允许她随意出去社交,便没有再提起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