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克在两车即将相撞的瞬间,被一种本能的恐惧激起反应,调转了车向。而当他被摔出去的同时,他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现的是对陈志宇的疑问。正常人对于意外的本能反应,应该是或多或少地出现一些异常。普克落到地上时明白自己的直觉在说什么了。他的直觉在提醒他——陈志宇的不正常就在于他的“没有丝毫异常”!
3
普克在医院病床上躺了三天。值得庆幸的是,除了轻度脑震荡、左手腕腕骨有轻微骨裂以及腿部一道刮伤外,其他部位都没有受伤。
躺在白色的病房里,普克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米朵就属于这个白色的世界。米朵穿起白大褂,戴上大口罩,站在无影灯下的样子会和平日普克印象中有什么不同呢?
普克突然之间感到一种强烈的想念,这种想念多年以前他曾经深深体会过,后来被遗忘在地球的另一端。这些年来,他总是力图保持心如止水的情境,用不断地搬迁,频繁的旅游,繁重而庞杂的工作以及大量的阅读来平静自己。当他将一种工作做熟,熟到失去新鲜感的时候,他便摸索着闯入另一个可能是完全陌生的领域,尝试着充满各种不安全因素的新的生活方式,以此来转移内心深处即将泛起的波澜。随着时间的推移,普克似乎真的心如止水了。
而从两个多月前开始,普克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个可以深入交谈的对象,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又开始隐约品尝到牵挂和想念的滋味。然而同时,普克对这种情感上的变化又心存畏惧。记忆中某些面目模糊的阴影常常会跳出来折磨他,令他不安,猜疑,使得他难以顺利地向那个想念的对象靠近。
普克还是给米朵打了个电话,他想至少还可以和米朵谈谈这两天案情的进展情况。如果不是米朵的提醒,可能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那个推理上的漏洞。
一听到米朵的声音,普克察觉到自己的情绪马上变得较为平静,他告诉米朵:“米朵,你不要紧张,我现在在医院,不过只是很小的问题,很快就出院了。”
米朵马上问普克住在哪家医院。
普克说:“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
米朵顿了顿便说:“我过一会儿到。”就挂了电话。普克回到病床上时,想到米朵遇事总是即刻做出决定,很少有拖泥带水的时候。就像她房间里的布置,清慡、干脆,让普克产生一种踏实感。至少在这一点上,与过去记忆中的隐痛是截然不同的。
过了大约半小时,米朵赶到了。普克看到米朵的脸上有些惆怅。
“怎么样,有没有唤起旧日的回忆?”普克笑着问米朵。
米朵打量着四周,微笑着轻轻摇头:“我在这儿工作了七年——”她走到普克躺的病床前,说:“这么巧,左小兵以前就是住这张床。你知道,在医护眼里,你们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一床、五床、十二床——左小兵是三十一床,你现在也是三十一床。”
米朵没有掩饰眼里的不舍和留恋。
普克说:“好啊,你是来看望病号,还是来缅怀往事?到现在都没问一下我的病情嘛。”他发现自己很希望米朵能快乐一点。
米朵果然笑了。“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问题不大……哎,怎么回事?骑摩托走神摔的?”
普克睁大眼睛。“你问过主治医生了?还是乱猜猜到的?”
“我早想提醒你了。有时候觉得你很细致,分析思考能力那么强,有时又发现你好像除了自己正考虑的事外,身边的一切都像不存在了。这种状况,骑摩托出事只是个迟早问题。还好这次不严重。”
这时,同病房邻床的病人从外面拄着拐杖回来了,见到米朵正和普克聊得热闹,便寒暄了一句:“女朋友来看你啦?”
米朵、普克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普克含笑和病友点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米朵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看床头挂的诊断牌。
“我说没大问题吧。骨裂只要小心注意一段时间,以后就能恢复的比较好,也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响。现在头还晕吗?”
普克说没什么不舒服了,明天就能出院。他有点着急,想找个方便的环境与米朵谈谈他心里挂念着的案情。
米朵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吟吟地说:“想不想出去走动走动,对恢复创伤会有益处。”
这是普克第一次看到米朵出现在医院里,他觉得米朵好像一条缺水的鱼儿回到了海里,自由、镇静而又充满信心,无形中给病人带来安全感。
普克下床的时候,头一阵晕眩,身体晃了晃,米朵马上伸手搀住他的手臂。普克有点难为情地说:“没关系,只是躺久了,头有点晕,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