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灵鹫宫的营地里已一片寂静,只有幽天部的首领带着十余名下属在营地里巡逻。
营地中央的一顶大帐篷里,李清露已鼻息沉沉,却听不到虚竹的吐纳之声。练到他这种武功层次,外人已很难察觉到他的虚实,除非武功比他还要高。但是这样的人,天下似乎也找不出几个。
外面刮起了风,帐篷的一角好笑被风吹得动了动。虚竹的眼睛突然在黑暗中睁开了,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就像头顶上有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他。
等他的眼睛睁开以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不是一双眼睛,是两双,四只像猫头鹰一样的眼睛。
传说在夜晚,猫头鹰的眼睛可以让猎物呆立不动。如果换了一名普通的江湖豪客,深夜见到这四只发着寒光的眼睛,多半都会吓得呆住的。
可惜这是虚竹,所以他没有被吓呆。虚竹飘身下了榻,四只眼睛也进了帐篷。
虚竹看了看面前这两个人,他不是爱笑的人,可见到这两个人,却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两人看起来像是五十来岁,一个身材不高,圆脸短须,肩宽体胖,乍看简直就是个球,圆滚滚的大球,手里提着两支黄橙橙的判官笔。另一个却像支竹竿一样,瘦长尖刻,右手攥着一把黝黑的铁尺,足有三尺来长。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滑稽,怎么看怎么别扭。
胖球见虚竹脸色戏昵,似在嘲笑己方二人,勃然大怒,道:“小娃儿不敬老,还不来参见你两个爷爷?”那瘦竹竿在一旁却不言语,像刀刻般瘦的脸上只有冷冷的寒意。
虚竹是实在人,不懂逞口舌之能,憨头憨脑地道:“依你俩位的年纪,我叫一声前辈也无不可,怎么诓我喊你们爷爷?”
胖球道:“我们俩今年都七旬开外了,能不能做你的爷爷?”
虚竹讶然道:“若果真有七旬开外,倒也能喊得。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那胖球道:“你只管叫金爷爷和铁爷爷便是了……”正待再说,忽然目光一转,呆了一呆。
原来他们这一番对话,已然把李清露惊醒了。李清露虽武功较弱,却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虚竹更是信赖有加。当下只是坐在榻上,静静地瞧着他们。
金和铁树花虽已年过七旬,但生活优越,保养得好。两名老鬼都是色中恶魔。两人纵横江湖多年,是心毒手辣的狠角色,在西夏可谓是从无对手。两人年轻时凭借绝顶身手做了几笔杀人越货的勾当,成了巨富,后来便隐居在贺兰山。虽养尊处优,功夫却从未撂下。这次爱徒吉木林——西夏一品堂堂主,带了梁太后赐的千两黄金和十名俊俏的宫女找上门来,千两黄金倒还罢了,两个老鬼也不大瞧在眼里;那十名俊俏宫女却是难得,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女子,伺候得两个老鬼如步云端,便来替梁太后办差来了。
虽然吉木林已经告知两老鬼,这次梁太后要杀的人是灵鹫宫之主虚竹,武功深不可测,不可大意。然而这两名老鬼纵横西夏数十年,在他们眼里,这虚竹便已如同死人一般。然而这李清露本就是皇家金枝玉叶,雍容华贵,又正在妙龄之年,更显得如天仙一般,两老鬼一见之下,顿时鬼迷心窍,眼瞧着李清露便垂涎欲滴。
虚竹见这两老鬼不怀好意地盯着李清露,怒火上窜,他本是拙于言辞之人,忍了忍低声喝道:“二位到底是谁,所来何事?”
胖球金嘿嘿笑道:“有人要取你们的命,我老人家正好杀了你,这小娘们儿嘛,就舍不得杀了,把她带走享乐!”
虚竹既知来者是敌,多半是梁太后派来暗杀自己和梦姑的。当下便不搭话,双掌一错,左掌虚晃,右掌一招“天山融雪”便拍向金胸前。
金“咦”了一声,嘴里道“小娃儿果然有两下子!”判官笔交于左手,右掌迎着虚竹接了他一掌。虚竹心有怒气,这一掌用上了九成掌力,饶是如此,对了这一掌,金老鬼只觉得胸口气血往上翻,差点一口血喷上来,他一咬牙咽了下去,对师弟铁树花道:“不好,这小子的内力太强,并肩子上罢!”
铁树花已瞧出师兄不是这小子的对手,铁尺一摆,身形一转,到了虚竹身后,铁尺凝上内力,直刺虚竹脊柱中的“命门穴”。
这命门穴是人体督脉疏散之地,若刺中了,当场便既毙命。当年铁树花这一根玄铁尺下,不知死了多少名江湖成名英雄。玄铁尺招招只刺人体重穴,加之铁树花内力深厚,西夏一品堂的前任堂主便毙命在铁树花的玄铁尺之下。
虚竹道:“来得好!”左掌击出,将玄铁尺震歪,却没能让铁树花撒手。接着右手一招“天山折梅手”来擒拿铁树花的手腕,刚抓住铁树花手腕,铁树花手腕也运上了内力。虚竹加大了内力,却没能一招拗折对方的腕骨,局面登时相持不下。耳边突觉得微微一凉,劲风袭来,虚竹忙往旁边一偏,金的判官笔擦着耳朵过去了,差点着了道儿。虚竹不由得心中暗骂这两个老鬼好不要脸。
原来金和铁树花这两名老鬼,虽然单打独斗要较虚竹稍逊一筹,差距却不大。现下两人联手,虚竹登时便险象环生,全仗着内力绝伦,才堪堪撑到了三十余招。
李清露武功虽低微,却如何看不出虚竹此刻处境危急?便张口喊叫,但“金判铁尺双勾魂”非同小可,手上一招紧似一招,便是要在九天九部赶来之前,先除掉虚竹。眼见着虚竹一掌拍开铁树花刺向“膻中穴”的一尺,却避不开金点往眉心的判官笔,虚竹心中叹了一声,后悔自己太托大,未及时召唤九天九部部属前来,以致送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条人影闪进帐篷,掌风起处,金的判官笔被拍得向右歪了五六寸,从虚竹鬓角处滑了过去。来人更不搭话,双掌一翻,齐齐推出,金判官笔被震歪,来不及变招,吓得眼睛一闭,心道:我命休矣!一旁的铁树花扔掉玄铁尺,往前跨了一步,双掌齐出,硬接了来人这开山裂碑的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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