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上一步台阶便看到浴缸里蜷着个人,安心睡着。季书平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口气松的莫名其妙。只是看着浴缸里蜷着的人,他无暇去探究自己这口莫名其妙的气究竟从何而来。
继续跨上台阶,坐在浴缸边,这时候的眼睛再也不像镜面那样平整,眼里泛起的柔光就和下午尚雪臣在泳池边划拉出的粼粼水光一样。
尚雪臣那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16岁的佳佳。昂着粉扑扑的脸蛋,对着自己说,尚雪臣,我喜欢你。未经人事的少女羞红着脸蛋说出直白的话语,对着自己的青春暗恋捧出真诚的一颗心。刚刚发育出的圆润透在白衬衫里,使流着汗的夏天美妙不可言。到这里为止的场景都谱写着生涩动人的青春物语。
梦境回溯,巷子深处缩着一个人影,低头对上鼻青脸肿的16岁齐梁,流着眼泪,那双眼睛比抛弃在垃圾桶旁的野狗更水汪可怜。尚雪臣对他伸出了手,搭上他的手却不是一双少年的手。尚雪臣顺着手背突起的青筋抬头去看,他又变矮了,矮到7岁时的身高,牵住自己手的男人却又恰好隐在灼热的太阳光线下。
矮个的自己,分明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却又轻易捕捉的到他的笑容。他牵着自己往前走,指着路边的花告诉他,这是惊恐,那是厌恶。小个的自己问他,何时才有喜悦。男人忽然停下,直直指着对面和他说,鱼来了。尚雪臣顺着他的指头看向对面,两个鱼头人身的人朝着自己挥手。尚雪臣松开了手,开心的跑向对面,喊着“爸爸,妈妈。”
喊完回头想向送自己回家的人道谢。在路中间停下转身,那男人的脸终于不在背光处,可尚雪臣却没有注意他的容貌,只是看着他手上拿着的打火机,看他露出森冷的笑容,问,“雪臣,想看烟火吗?”
尚雪臣被惊醒的时候,已是早上。扶着浴缸沿坐起,这个不知所云的梦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借酒精入梦,还是因为遇见了故人。
看看时间,没有深思的空余,还得赶去郊区拿定制的捧花。跳下浴缸,跑去厨房冰箱拿了两片面包,急匆匆的出了门。
人匆忙的时候,观察能力急剧下降。跑着出门的尚雪臣没有注意到浴缸边的脚印,没有注意到二楼窗台边的黑影,更没有注意到别墅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
季书平的司机正坐在车里汇报着自己的工作,看着有人从别墅里匆忙跑出,“董事长,刚刚有人从别墅里出来了。是个男人,看身形应该不是总经理。”
“好的,我会继续观察。”
尚雪臣拿到捧花再赶到金源酒店,路上着实花了点时间。酒席安排在下午5点左右,似乎是定不到好的时间段了,所以凑合着这个时间走个场。尚雪臣昨晚没回住处,有钱人家连按摩浴缸都比自己租来的床好睡,毫无负担的在浴缸里睡了一晚。
穿着睡了一晚没换过皱巴巴的衣衫进酒店大堂的时候,着实被经理带锤子的眼神狠狠打量了一遍。还好尚雪臣脸皮一般厚,拿着捧花挡脸,按照前天踩好的点去了新娘休息室。大厅里的酒席似乎都坐齐了,席上的小碟冷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司仪滔滔不绝念着开场词。
尚雪臣趁着台上司仪费劲的抖包袱,绕进了新娘休息室。休息室已和前天有些不同,沙发还是那套欧式宫廷奢华的组合沙发,只不过后面挂着新娘的大幅写真,照片上的人笑得真切。尚雪臣看着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照片里是这个年纪的佳佳,可这笑还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透出一股朝气,这朝气对着尚雪臣常年苍白颓丧的脸总是有吸力。
身后的门被打开,尚雪臣回头,来人看见他,慌张的关了门。尚雪臣皱眉,他很少表现出如此厌恶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会穿直筒的婚纱。”
穿着拖尾蓬裙婚纱的佳佳看了一眼尚雪臣手里的捧花,然后抬头看他笑着问,“那是给我的吗?”
尚雪臣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捧花朝佳佳走过去,“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白玫瑰。”
佳佳的笑僵在脸上,尚雪臣递过捧花,和佳佳擦肩而过,快离去的瞬间被佳佳拉住了袖口,“这算什么意思?”
尚雪臣回头看她,佳佳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没什么,你结婚,我也没什么立场出份子。送你个捧花,捧花反正是丢出去的,丢出去的前男友就不用挂念了。”
佳佳回头对上他,脸上全是隐忍不发的悲愤,“你是来讽刺我的?”
尚雪臣摇头,“佳佳,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来祝福你的。”
就这一句让佳佳脸上的悲愤转成了悲伤,“我倒宁愿你是来冷嘲热讽的,这样还能说明你对我还有不平的挂念。可你说你是来祝福我的,难道我们是和平分手吗?是我先出的轨!你该生气的指着我的脸骂一句不要脸的女人,可你偏偏对我说放手。我们当年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你到底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的占有欲?”
尚雪臣任佳佳大声吼着,外面大厅的音乐声完全能盖过佳佳的怒吼,没人会在意休息室里对陈年烂事的算账,“佳佳,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就不要……”
“尚雪臣,如果你对我有一丝的愧疚,就不要对我说祝福这样虚伪不切实际的话,你就承认你拿这花对我的讽刺,拿这白玫瑰讽刺我在这段感情里的不忠贞。”
尚雪臣捏紧拳头,如她所愿,深吸一口气说,“王佳佳,你这不要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