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醒着的,睛珠子溜溜地转,但嘴里塞着破布,说不出话来。见到郝孟旋进来,就有乡民过来取了他口中的破布,他冷笑了两声,道:&ldo;不要问我问题,我什么也不知道。&rdo;
郝孟旋轻轻一笑,他从男子的眼神中看出来,这男子认得自己,或者说,认得自己的样子,显然是在官府的通缉布告上见过自己的画像。
郝孟旋是一个有着浪漫主义情怀的书生,想救国救民,但并不是传铳的傻子书生,他听了这个汉子说的话,只说了两个字:&ldo;杀了!&rdo;
问也是白问,就算问了,也不过就是&ldo;朝廷已经将探子派来了蒲江县&rdo;,这种谁都能猜到的结果。郝孟旋的护卫都是阎王军里的好手,是从陕西迁来的悍匪,几个护卫走上前来,也不说话,一刀就捅在那探子的心窝里,将他送进了地府。
一群农民显然有点害怕,低声道:&ldo;郝先生,朝廷盯上咱们蒲江县了,说不定大军就要来了,这可怎么办好?&rdo;
这还真是个麻烦问题,若是不理会这些探子,他们迟早要发现红崖子山寨,若是将这些探子统统找出来杀了,岂不是告诉朝廷,来蒲江的探子都得死,此地无银三百两。
郝孟旋愣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赶紧回山寨向郑晓路报告。
&ldo;这问题很容易解决!&rdo;郑晓路嘻嘻笑道:&ldo;叫咱们散布在四川各地的探子都活动起来,逮着朝廷的探子通通杀了,既然此地无银三百两,那咱们就来个全川范围的无银三百两!&rdo;
此令一出,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就将打响。
郝孟旋又问道:&ldo;大王,朝廷打信息战这一招很毒辣,现在工人运动陷入了低谷,万尚竿在西昌也搞不出多大的花样来。我这边策反农民们的效果也不佳,大家都以为西昌已经陷落,在这种情况下谁敢造反?&rdo;
&ldo;嗯,你说得没错,咱们不能老是防守,应该适时地进攻,打乱官府的步聚。&rdo;郑晓路握了握拳头,嘿嘿笑道:&ldo;汉族百姓就是胆子小,有口饭吃,就不会起来反抗,但是四川这地方,嘿嘿嘿,可不只是汉族人的天下,有些人,是很敢拼的。&rdo;
&ldo;咱们要遍地开花才是。&rdo;郑晓路挥了挥手,道:&ldo;让整个四川遍地开花!&rdo;
……
五月,气温已经大大转暖,不少地方的人都穿上了单衣。虽然是小冰河时代,五月的四川盆地仍然开始热了起来,但在川西的蜀山之上,寒气依然侵人。
日隆乡,海拔三千五百米,虽然是五月,日隆乡却仍然在过冬天,漫天的大雪刚刚停下,雪山上漫漫白色,金色的阳光从一座山头倾向另一座山头,于是在雪山上映出一个个巨大的山影。
一个羌族牧民从雪堆里找到了自家的只牦牛,拉着牛的鼻环将它们牵回家里。一边高一腿低一腿地踏着雪,牧民一边拉了拉自己的羽绒服衣领,让刺骨的寒风不能钻进他的脖子里。
这件羽绒服是郑氏一年多前运上山的,牧民用了两张完整的牦牛皮换来,对它视如珍宝。但是雪山上摸爬滚打,又风吹日晒,虽然牧民已经非常小心,但这件羽绒服仍然磨损了多处,已经补满了补丁。
牧民用闪亮亮的眼睛盯着身边的几头牦牛,心想:&ldo;差不多该换件新的羽绒服了。&rdo;可怜的牦牛并不知道主人正打着它们皮的主意,在雪地里慢悠悠地漫步着。
但是牧民只稍稍这样想了一下,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因为郑氏的车队已经快要半年没上蜀山来了,日隆乡里的日用物资越来越紧张,几乎被打回了几年前的状态。
现在山上已经换不到新的羽绒服,只有偶尔才有人将用旧的羽绒服拿出来和别人交换物品,但那价格已经远非一两张牦牛皮能够换到。
铁锅、铁锹、绣花针、米、油、盐……几乎所有的物质都在疯狂地涨价,已经习惯了使用这些东西的羌族百姓,开始感觉到严重的不适应。
此时在日隆乡的中央,一群脸上浮现着漂亮高原红的汉子,正在整装待发,领头的正是羌族好汉日渥不基,大山的儿子。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圆筒形的皮帽,帽子的正前方插着羊角。他的羽绒服早已磨破了,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用牛皮随意剪接成的皮袍子。
日隆乡的老乡长一脸沉重,将羌族村落里最好的神弓挂在日渥不基的背上,他嘴里叨叨道:&ldo;郑氏的信使来过了,他说朝廷不允许货车队上山,要抢夺他的家产。乡亲们的生活又开始一天不如一天,我听到大山在哭泣的声音。日渥不基,雪狼欺负我们,我们就杀死雪狼;虎豹要吃我们,我们就杀死虎豹。朝廷若要扼杀我们的未来,我们也必须发泄出自己的愤怒……羌族人的未来,只能由我们自己的弓箭来决定。&rdo;
乡长顿了一顿,又道:&ldo;我现在将日隆乡的至宝‐‐羌角神弓暂时托付给你,另外,再给你五百名最好的猎人。&rdo;
日渥不基单膝跪地,静静地接受了羌角神弓,他认认真真地道:&ldo;乡长放心,我是大山的儿子,我会为大山献出自己所有的热情。&rdo;他低下头,头顶上的羊角皮帽上雪花沥沥。
乡长叹了口气,拿出一只羊角号,呜呜地吹了起来,号角声在寒冷的雪山顶上随着风儿远远地飘了出去,没多久,在日隆乡四面八方的山头上,都响起了同样的号角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