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商这个词语并不在大启字典收录范围之中,所以女人怔了怔,没有听懂,但大概含义总能猜出几分。
她的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但是这并不是袁来在意的,他现在奇怪的是女人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
从黄庭经的出现到他说出陈青子的名字,这个奇怪的身份成疑的中年女人都表露了异常的情绪波动,这背后自然是有原因的,在袁来看来这女人八成是认得自己那个娘的,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还模糊不清,他回想了下陈青子的那封信,心中有些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
女人看着他开始沉默不语,眉眼紧绷证明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一般平静,她肯定是在思考,思考的内容袁来却毫不知情,他身周的气机锁定依然不散,他就不敢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惹来攻击。
一大一小的陌生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不动,气氛有些诡异。
终于有人打破了寂静。
不是袁来,也不是这个奇怪的中年女人。
先是从百花巷巷口传来了瓜果的吆喝声,那声音带着京城方言很是有趣,随后便是附近有院子门环响起,有人开门叫住了小贩似乎买了什么,然后那人却并没有回宅院,而是径直向这个小院落走来,做生意么门扇当然开着,但是那人依旧扣了扣敞开的大门的门环,然后笑道:“李家大姐!来碗辣子面!”
那是个女人,看上去似乎年纪在二十多不到三十岁,却是生了一张喜庆的脸,微红,眼角含笑,身材微微丰隆,不丑、很白、倒也不算什么美人,一身小媳妇的打扮,很有些羞俏地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一篮瓜果。
袁来清晰地看到了面前女人脸色微变,然后她忽然间就笑了,是那种很寻常很烟火人家的笑容,看上去就有种令人亲近的感觉,她转过身体扯了扯蓝白碎花围裙,笑道:“给你家那口子要的?”
这一转身,那锁定的气机就散了,袁来只觉得四肢温暖,急忙将黄庭经塞在了怀中,幸好这女人挡在了经书面前,这才没让人看见。
“是呦,他就喜欢吃你家的辣子面,对了,再打壶酒,麻烦您了。”小媳妇笑道。
女人忙走过去笑着和她寒暄几句,然后便开始向锅里倒水,那小媳妇好奇地看了袁来一眼,很懂事地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袁来松了口气,慢慢向自己的那桌走去,清汤面还是热的,香菜的确放了不少,但是他却没有胃口,看了看在灶台前忙活的女人似乎并没有盯着他,袁来皱眉想了想隐约猜出对方几分心思来。
他没有落座,一声不吭地向院外走去,心思却完全放在了背后,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忽然从背后袭来,他步子微顿却发觉这道感觉在自己身上徘徊了一圈便消失无踪,他一定神便径直向外走去,等出了巷口,来到大街上他才疑惑地扭头向后看去。
那女人就这么放过我了?他皱眉,只觉得这十分古怪,即便是有外人来那女人也毫无理由让自己就这样出门来,难道是怕自己反抗?怕人看到?他摇摇头,忽然叹气道:“女人心、海底针,真是莫名其妙。”
他心中泛着这些念头慢慢向家里走去,却不知那女人的一缕神识已经悄然缠绕在他的身上。
李青绾打发了邻家小媳妇,之后故作平常地将院门关上,也不是正经的店面,也不用挂上暂停营业的木牌,门开则开门做生意,门关则谢绝惠顾。
她来到袁来的那桌前,皱眉看着已经变冷表面凝固的一碗面,不发一语。
站了一会儿她将面收起,回到了屋子,就是袁来推开的那间大屋,李青绾将目光放在了壁上那幅黄鹤排云的画儿上,原本寻常的眉眼忽然间就变化了。
并非是换了一张脸,而仅仅是眉毛微动,双眼舒展,脸庞微微收缩了一些,都是十分细微的改变,但是就是这些细小的难以察觉的改变凑在了一起,她的整张脸就不同了。眼还是那双眼,眉依旧是那道眉,但是整个人就是给了旁人一种巨大的令人惊愕的变化!
最关键的是浑身的气质!忽然间就从再寻常不过的妇人绽放出了一道难掩的风采!
就连年纪都瞬间小了许多!当然她并不年轻了,三十余岁的年纪的确没有了十八少女的光彩,但当她气质变化之后,一种独特的美感便散发了出来。并非红馆女人的妖娆风韵,也非高门大户的端庄贵气,若是非要形容便是一种和谐的神韵,她站在哪里都与天地极为相称,站在花丛里不显多余,站在空地上不显突兀,初看上去并不会让人感到惊艳,但细细品味却只觉满嘴溢香,她如美酒,藏身深巷中,陶碗承载却难掩其香气扑鼻。
可惜,此时并没有看到她的变化,她也不想让人看到。
李青绾默默站了一阵,走到画前,伸手将画摘下,这画的后面是一个凹进去的空间,里面有个小匣子,等她将红木小匣打开的时候,一阵黯淡的光芒忽然散发了出来!
李青绾神色一变,探出手指触摸那匣中书册,一阵温暖沿着指间直入她心间。
李青绾忽然间咬了咬嘴唇,双眼竟然倏忽显出淡红,一股酸涩之感涌上鼻端,她轻轻抽噎了一声,眼中已有泪珠显现!
“师姐……真的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李青绾眼圈通红,眼中泪水含而不落,呆立半晌她终于用力将红木匣子合上,放回原位,而后她换了一身衣装,从床下拿出了一把细细的短剑,看了看时辰太阳正高悬于顶,她锁好房门,从后院小门悄悄走出,然后感应着分出那道神识的位置便快速行去。
……
袁来回到了袁家书行后院,一路上倒是真的听到许多人在谈论自己,可惜这帮人只知道有个奇葩考生叫袁来,却不知他具体模样,他听了几耳朵便大感无趣,等回到后院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便再次爬上心头。
“她到底是谁?当年云宗剩下的几根苗苗是逃到了京城了吧?难不成……”
袁来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想了一阵却也无法确定。
思考无果,袁来便回到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了那件陈青子留下的杏黄色绘着仙鹤的道袍,又将久置不用的月中鹤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