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餐厅和朋友说笑的照片,自己百无聊赖边等人边刷手机时的照片,自己在诊所不远处木着脸过天桥的照片,自己在家附近小卖部踩着拖鞋买泡面的照片……不只是最近这两个月拍的,有的照片里的他还穿着短袖戴着墨镜,这些被记录下来的画面一路过渡到街上的叶子都掉光,直到路面覆盖着残雪。
整整一面墙的内容,不只有照片。
凌辰南认出自己参与高校心理讲座的网络图片,自己已经荒废几年的博客发表内容,还有他在相关论坛用非真名写的心理学科普小文章,内容有长有短,全都打印出来按照时间线帖在墙上。
不止这些,还有更多。
他认出自己和白晟第二次出去吃饭时的餐厅发票,以及白晟屡次“忘记”还给自己的衣服,端端正正地裱在一个玻璃面的画框里。
还有无数张白晟的笔记,内容清一色是自己的日程,几月几号,几点出门,穿了什么,吃了什么,几点回家,贴在相关的照片底下。
凌辰南指尖都麻痹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冲出去大声质问对方,还是该夺门而出绝不回头。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
既然家里有一整面的跟踪罪证,白晟怎么会放他进屋,任由他四处走动呢。
“他每多告诉我一件事,我心里就更加清楚,他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白晟的话语在他脑内响起,如同一道闪电掠过平原,枯草尽数燃起,而后雷声才滚滚而至。
快要溺水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凌辰南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却仍无法平复心跳,他缓缓回头,身后没人,又侧耳倾听——屋里依旧一片静溢。
他紧张得无以复加,甚至觉得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的心跳声。他放轻步子,又生怕推门会发出什么声响。
灯光昏黄,走道又冷又长。
令他吃惊的是,白晟依旧躲在客厅茶几一角的大垫子后,膝盖蜷在胸前,身体左右微微晃动。
凌辰南觉得自己一定在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可他就是迈不开腿。
快走啊,他对自己说。
白晟似乎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也抬起脸来,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暖气片里缓缓流水的声音。
凌辰南张开嘴,五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晟。”
客厅彼端的人被叫到名字,连眼都没眨一下,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是白晟吗?”凌辰南问,然后他又想——我为什么这么问?
对方把下巴磕在抱枕上,缓缓摇了摇头。
凌辰南愣了一下,说:“那你是谁,不是白晟,你是谁?”
对方似乎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凌辰南忽然又大胆起来,血液似乎重新流回到他的四肢百骸:“不能说,是谁也不能说?”
白晟又更加急切地摇了摇头。
凌辰南皱眉,往前走了一步:“什么意思?你说不出话?”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精神分裂?难不成他眼前的是一个哑巴的分裂人格?
“你不会说话吗?”凌辰南问,可的确又满心怀疑——从业这么久以来他从没遇过真正的人格分裂患者,这太罕见,也太怪异了。
白晟抿着嘴唇再次摇头,同时放开垫子想要站起身来。凌辰南见他靠近,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没有料到他会躲,白晟有点惊讶,又有些急了,可刚走出一步就因为腿麻而差点摔倒。凌辰南没去扶他,反而更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