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一时有些尴尬,李成器倒是行色如常,又新添了一碗温热的,递到我面前。我接过药碗,轻抿了一口:&ldo;若是你真有话难说,等何福来了,我让他扶我回房,你们兄弟二人去书房细谈可好?&rdo;
&ldo;不必,&rdo;李隆基终是开了口,&ldo;我今日来,不过想问问大哥,为何将我困在长安十数日,待我如杀人重犯?&rdo;
原来如此,难怪他几乎要拔剑相向。
我低头继续喝药,脑中飞快地想着一切的前因后果。bi皇姑祖母让位,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隆基不会不知道,也不会没有计划,可终是被成器先下了手。我相信成器如此做,对他有百利而绝无一害。
今日虽是宫变,可能替李家拿回天下的唯有一人‐‐太子李显。满朝文武有六成以上是皇姑祖母亲手提拔的人,若非是李显,谁又能让这些大臣甘愿bi皇姑祖母退位?李显入主东宫多年,早已是天下认定的储君,即便是太平也只能助他先拿回李家天下,再做谋算。又何况是李隆基?
如此浅显的道理,连我这外人都明白,他又怎会不懂?
只能说,他实在不甘。
李成器只笑叹道:&ldo;若不困住你,只怕你此时已被人当乱臣贼子,投入天牢待罪了。&rdo;他说的云淡风轻,李隆基却有些色变:&ldo;大哥你谋划多年,怎会甘心让给太子?&rdo;李成器笑着摇头:&ldo;还不是时候。&rdo;李隆基扬眉道:&ldo;待到太子登上皇位,江山稳固后再弑君篡位?&rdo;
李成器又一摇头:&ldo;有姑姑在,他不会坐稳皇位。&rdo;李隆基追问:&ldo;难道大哥要助姑姑成为第二个皇祖母?&rdo;李成器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有些莫名:&ldo;看我做什么?&rdo;李成器柔声道:&ldo;不要喝的太快。&rdo;
我啊了声,才发现只顾着听他们说,满满一碗药竟已喝的见了底。顿时耳根子发烫,喃喃了句知道了。
他这才继续刚才的话:&ldo;太平是应对新帝的利器,仅此而已。&rdo;李隆基沉吟片刻,又道:&ldo;大哥说的都不过是猜测,太子有婉儿和武三思相助,与姑姑早已势均力敌。若真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朝臣自会拥立新帝,又怎会再任人摆布?&rdo;
李成器笑而不语,我把药碗塞到他怀里,接话道:&ldo;姑姑还有成器,&rdo;待认真看了他一眼后,继续道,&ldo;也还有你。&rdo;
希望到最后,他真能和我们站在一起。
今日成器所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害他的心思,可他却未必会如此想……想到这儿,不禁有了些忐忑,只觉得阵阵剧痛传来,我下意识攥住拳,深吸了两口气。李成器立刻放下碗,握住我攥紧的手:&ldo;又痛了?&rdo;我紧咬着唇,轻点头:&ldo;和昨晚差不多,过会儿就好。&rdo;昨晚也是如此,忽然就阵痛来袭,慌得所有人都以为要临盆了,最后也不过是虚惊一场。
估计是刚才想的太多,费心所致。
我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太多,可刚才好些,又是一阵阵痛来袭,我禁不住呻吟了声,反手握住他的腕子。正是喘着气,就觉得被人抱起来,他的声音就在耳边:&ldo;见红了,试着分神。&rdo;
我努力嗯了声,搂住他的脖子,就听见他又对李隆基道:&ldo;今日的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你先回府,待永安生子后我会去找你。&rdo;说完也不等李隆基说什么,我就感觉他已经很稳地在往前走着,边走还边安慰说:&ldo;别怕,总是会痛的,眼下只是初兆,待频繁阵痛时……&rdo;
我听得实在想笑,勉qiáng睁眼看他:&ldo;还挺有板有眼的,一点儿不像是头次做爹,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rdo;
他被我看的哭笑不得,轻吻了下我的额头:&ldo;不要说话了,稍后有你哭的时候。&rdo;我被他气的咧嘴,刚想说话,又是一阵剧痛,只哼了两声,闭上眼任他把我抱到房里。
那一夜,我几次痛的想死过去,每想起他说有我哭的时候,就真又哭又笑的,不知被折磨了多久,才听见有人在叫生了生了,痛意未减却是周身脱了力,沉沉昏睡了过去。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三日,太子监国,赦天下。次日,太后传位太子,复国号为&ldo;唐&rdo;。
同日我的第一个孩子降世,亦是李成器的长子,嗣恭。
六十九新生(2)
神龙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皇姑祖母卒于洛阳上阳宫,年八十二。
皇姑祖母这一生跌宕起伏,我这二十几年的相伴,恰眼见她从权倾天下到最后被bi让位。当我给嗣恭换上素服时,仍旧有些难相信,这天下间唯一手掌乾坤的女人就这样消失了?
&ldo;嗣恭,&rdo;李成器抱起他,温声道,&ldo;叫句父王。&rdo;我回过神看他:&ldo;要能开口,也要先叫母亲才对。&rdo;他微侧头瞧我,chun风和煦地笑着,直笑的我一阵心底发虚,过了会儿才唤来奶娘,将嗣恭jiāo给她:&ldo;带小公子下去。&rdo;
我讶然看他:&ldo;我刚才等他睡醒,想要好好陪陪他,怎么就要抱走了?&rdo;李成器接过夏至递上的茶,喝了小半口才道:&ldo;永安,你已经足足陪他三夜了。&rdo;我不解看他,他倒是不急不缓的,把茶杯递还给夏至:&ldo;前几日与父王闲聊,说起嗣恭,总觉我这一脉子嗣太过单薄。&rdo;
我看他眸色未变,琢磨不透他说此话的意思,想了想才道:&ldo;父王想给你纳妾?&rdo;李成器若有似无看了我一眼,倒是夏至先噗地笑了出来。她素来和我随便,我倒也从不把她当外人,索xg看了她一眼:&ldo;你笑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