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身下传来女子乖巧的应答声。
莫青璃直起身,双手搭在她瘦削的肩上,目光瞬也不瞬,直直地瞧着她。
“我一会回来。”
屋内淡淡的红色烛光洒了她一身,眉眼低垂着,透着淡淡的温柔。
“嗯。”乖巧得不像话。
有些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钟离珞忽然抬起眸,那眼极清极亮,眼角微微挑起来,像是含着些许笑意似的,内存光华,然而只一闪,倏地便又敛了去,莫青璃才发觉自己的唇已经快碰到女子的唇了,下意识的转了方向,只是如同幼时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随即流云般推门出去了,背影匆匆,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屋内,钟离珞抬眼打量这间屋子,和相府自己的闺房布置大抵相同,窗户上贴着些喜庆的红色剪纸,床帏只是一层薄薄的红纱,被衾倒是大红色的鸳鸯缎面,毕竟这传统还是要遵守一些的。
塌旁不远出是一张铺着红色锦布的三脚圆桌,桌上摆放着全套未名窑青花茶壶,半月形的银质果盘,盘里放着青枣、柑橘等果品,果品旁边燃着一对高高的红色喜烛,推着轮椅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两支喜烛刻着的花纹不是龙凤呈祥,而是两只凤凰。
没有龙,只有凤。
这孩子,还真是有心。
钟离珞抬手,两指摸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下,眼里一时喜一时忧,表情瞬息万变。
前院与后院连接的游廊上,挂着两排大红的灯笼,晕霭的红光慢慢晃到莫青璃的脸上,她的身影在游廊飞快的穿梭,直走到了前堂门口,站定,面上还是烫得厉害,按着飞快跳动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跳之后,踏了进去。
向来,只要是成婚,便少不了敬酒这回事,而且,酒席上也是最好谈事情的地方。说实话,莫青璃酒量并不很好,硬喝下去定会醉倒在宴席上。所以内力又有了用途,莫青璃内功颇为深厚,一喝下去便将酒从指尖逼出,几桌下来,左手袖口俱已湿透,也幸得这喜服是宽袍广袖,否则也不便宜行事。
易远领着莫青璃走向了庭中两个站在一起的老臣,道:“青璃,这是吏部尚书卫忠贤卫大人,兵部尚书王庭王大人。”
莫青璃满上酒盏,谦恭地向二位大人敬酒,道:“下官见过卫大人,见过王大人,日后下官若有甚么做得不对的,望二位大人多多指正。”
王庭就是殿试之时那个莽撞忠臣,笑哈哈地道:“好好,后生可畏。”
卫忠贤一脸严肃,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莫青璃心道怪不得卫仲卿一脸谁都欠他的样子,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与二人稍加交谈,易远又领着莫青璃走向了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巾客,声音压低了些:“这是翰林院学士苏楚苏大人”。
莫青璃几不可察的微微点了头。
这般下来,朝中大员皆认了个遍,但于她来说,只有一个名字是重要的。
苏楚。
已经在翰林院学士的位子上坐了十五年,翰林学士的官阶并不高,区区五品,但是职权大小是依皇帝而定的,受宠便权大,甚至可滔天,就论左右相都十分尊敬的称呼他一声苏大人便可看出,而且他是先皇的专属史官,多年前的事相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婚宴直到亥时才结束。
许是酒喝得多了,莫青璃心里愈发的不平静,隐隐有种难以言说的冲动,满堂绯色落到莫青璃的眼里,竟有些刺目起来。
毁了它。
莫青璃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手撑在桌子边缘,晃晃脑袋,有些步履不稳地向后院走去。
青衣要上前扶着她,她挥挥手让青衣别跟着,一个人径直往新房而去。
恍惚着在院里穿行,初一的晚上没有月亮,院中还零星悬着几盏大红灯笼,一团团的红影铺洒在地上,透出一种诡谲的橘黄,冬日的晚风有些寒意,悄然渗入人的脖颈,莫青璃忍不住瑟缩了下。仆从们都在前院忙碌,后院静悄悄的,四周除了冷风卷起落叶的声音,便只余下她有些不平稳的呼吸声。
这般走了没多长时间,莫青璃抬起眼,淡褐色的眸子有些茫然,眼前的屋子透着微黄的烛光,窗前门上皆贴着红色的双喜剪纸,这许多间房间,便只有这一间是亮着的。
心中莫名其妙的归属感,以前这里不过是间屋子,只是用来休寝的地方而已,如今里面却多了一个人,有个人在里边等她。
莫青璃快步上前,站在门前,手甫一抬起,却又僵在了空中,门上繁复的雕花似织锦般荡开,仿佛燃烧着的火焰,灼伤着她的眼睛。
门里传来轻柔的问讯:“汐儿?是你么?”
☆、第24章妻子
莫青璃定下心神,推门进去。
钟离珞侧对着她,身子陷在轮椅里,整个人沐浴在昏黄晕霭的烛光里,身形纤细单薄,原先因解下珠钗而散落下来的长发用红色的锦带束起,沿着她乌黑长发一垂而下。
女子随着推门声的响起朝莫青璃这边望过来,那乌发红锦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来回晃动,分外旖旎勾人。
莫青璃在门口望着,不敢走上前去,觉得这一切美好的就像水中月,镜中花,手轻轻一碰就会叮叮当当,支离破碎。念头一起,心里就鄙视自己成天老是想些有的没的,眼前的人真的不能再真了,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