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从怀里取了一块玉牌子出来,伸手递给他,也不多说什么,只问:“这生意做吗?”
掌柜狐疑地伸手接过来一看,只见那牌子上刻着一个方字,正是方家商行的令牌。他顿时一惊:“这——”
“这镇上可有方家的生意?”
“有的有的。”掌柜忙不迭地将牌子小心地还给眼前的姑娘,听她又问了一遍:“生意做吗?”
“自然自然。”掌柜在一旁还是一头雾水的伙计后脑勺上呼了一下:“还不快开门接这位姑娘进来。”
安知灵却转身将牛车上半昏迷中的黑衣男子扶了起来,他闭着眼睛,呼吸灼热,她近身的时候微微睁开了眼睛,勉力看清是她,才又将半边身子靠在了她身上。
伙计上前来搭把手,两人合力将他安置到了客房,又去镇上找大夫上门看诊。安知灵将那牌子交到掌柜手上:“有劳去方家的商行找个管事的过来。”
掌柜不敢怠慢,如此忙忙碌碌到了天亮,这客栈里才勉强算是平静下来。
谢敛中间醒了几次,每一次醒来都在不同地方。有时是在屋子里,有时是在马车上,但身边的人没变过。他猜想他们大概是在赶路,只是不知要去哪里,因为他每次清醒的时间很短,有时候可能甚至来不及和边上的人说句话。
最后一次,他醒的时候在一个屋子里。只隐约听见有人说话。
“……解毒丹已经压不住他身上的蛇毒了。”是个陌生的声音,离他有些远,“……撑不过今晚。”
屋子里安静了良久,没有人说话。
过了许久,才听另一个声音缓缓道:“如果……”
他耳膜“嗡嗡”作响,后边的话竟是一个字都没听清,等那一阵过去,只听刚刚那个陌生的声音道:“……这法子老夫虽闻所未闻,但若能成功,应当可叫他再撑一段时间。”
什么法子?
他心中一阵又一阵的疑惑,隐隐有些不安,但又像被困在一片混沌中无法醒来。身旁的人大概是察觉了他的异动,探身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如同安抚。
半晌,听见她说:“我明白了。”
……
这片混沌又混沌,黑暗又黑暗中,他仿佛置身于雾江的水底。身子浮在水中,踏不到实地,眼前是水波粼粼,水波上大概有光,但伸手握不到实物。
水中有人伸手缠绕住他的手指,她黑色的头发像水草一样缠住他的身体,她苍白的面孔隐藏在长发中,伏在他的肩上。恍惚中,她的嘴唇擦过他的脖颈,带来些许酥麻的触感,随即,一阵尖锐的刺痛!
谢敛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阳光明媚,洒进屋子里来铺了一地。窗边站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高大挺拔的人影,他双手背在身后,手中还握着一卷书册。听见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来,冷淡地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谢敛看清他的面容后不由一愣,窗外绿树成荫,远处隐隐传来琅琅书声,恍如只是一个午后大梦方醒,地宫、水底、雾江的冷月和芦苇群……都只是这一个午后一场漫长而难醒的梦境。
卫嘉玉站在窗边,看他目光茫然了又清明,清明后又复茫然,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了左侧的脖子,那里有一个快要愈合的小小伤口,那一瞬间,他目光中的神色终于转为轻微的诧异,但又同时不易察觉地轻轻松了口气。
谢敛抬眼对上卫嘉玉微微复杂的目光,轻笑道:“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下章开新章。
如果明天没更就是请假了,会请几天;如果更了,会坚持更一周,再请几天。
想写感情戏,难受地搓手手???
第32章西北有高楼一
初春时节,正是山上风光最好的时候。山下百花次第开,山中绿树葱茏鸟鸣幽,另有一番人间景致。
一身鹅黄衫子的少年郎三步并做两步地一路拾级而上,推开门大跨步迈进了屋里。临窗的桌案前坐着个月白色长裙的姑娘,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抄经,听见动静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道:“你今日迟了一刻钟。”
“今日讲课的孙先生讲起来一贯打不住,我来得还算快了。”
“你们今早有课?”案前的人终于抬起了头,瞧了眼邻桌堆积如山的书册。
少年跟着看了过去,瞬间会意:“哦,钱平那几个纨绔今早来过了?”他走过去颇为嫌弃地翻了翻那几本书册,“倒难为他们还识字。”
桌案前抄经的人头也不抬:“好歹是你同门。”
“我同门多了去了,卫师兄还是我同门哪!”少年梗着头,“他们这回又来干什么,过两天花朝节邀你出去?”
安知灵避而不谈:“不都说九宗规矩严明,这些人整日逃学,为什么还能待在山上?”
“山上这么多人,总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他慢吞吞地抱起书册往旁边那一层层的书架走,“何况这几个都是外室弟子,不过在山上混混日子,几年之后下山回家,严格说起来也算不上九宗弟子。”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道:“本来金石宗内室弟子就少,外室弟子里又多得是被家里人送上山混混日子,下山之后好沾点九宗名声的纨绔,累得整个金石宗都叫人看不起。”
青衣长裙的姑娘故意调笑道:“谁敢看不起你们,整个九宗起码三宗可都靠你口中的‘纨绔’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