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纶要是不瞎不聋,这会儿也该来了。
想到这儿,成松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来,他忽然觉得,不管是灰光还是自己,今日恐怕都要交待在这儿。
他一分神,脚下也不稳,滑了一下,便要向后栽去。
“将军!”扶渊来不及过去了,抬手在他身上附了一个上神身上才有的结界。成松无可避免地向后栽去,混身却犹如一个坚硬的壳,护住了他的身体,也封住了他身上的气味。许多马都被成松这个人形门槛绊倒了,浩浩荡荡的阵势终于被撕开一脚。
跌了这么多匹好马,扶渊看着心疼,心中希望成松能早些爬起来。
灰光跑在前头,正要脱离马群时,也注意到了成松这边的动静,他转眼一看,见成松已然了无踪迹,甚至连一丝气味也无。马儿悲鸣一声,放弃了自己本来的逃跑路线,冲着眼前的马群冲去。
他这是要报仇,也是要殉主。
“灰光!”还趴在地上的成松听到了扶渊的声音,心中一凉——他挣扎着起身,又被马撞倒——这层结界令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因而对心里的伤痛感觉更为清楚。
等到他被扶渊捞起来,灰光已经没了踪影。
“成将军,节哀。”扶渊伸出手。
“我会为他报仇的。”成松拽住他的手,一用力,人就上去了,“上神,你这护身结界既然很好用,怎么一开始不……”
“你当是那么好弄的!”扶渊瞪他一眼,“这得多少法力?!”
成松咂咂嘴,又道了谢,才对扶渊道:“上神,咱们往南走!南边儿就是老金挖出的万人坑!里面怨气重!它们不敢过来!”
“那吕将军呢?”扶渊问他。
“求人不如求己!”成松道,被扶渊盯得浑身不自在,才偏过头啐了一口,“狗娘养的!恐怕早就和这些阉子阉孙沆瀣一气了!”
他成大人骂人向来如此,骈散结合,有粗有雅。
眼看着离那“万人坑”愈来愈近,成松脚下蓄力,拉着扶渊跳出了马群,使了轻功,几步便到了他们军营的地界,直接跌进了那“万人坑”里。
那里怨气实在太重,纵有扶渊的结界,成松也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金易直,当年能受封仙君,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扶渊则是一进来就开始念清心的决,半闭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成松是个奉行兵者诡道的人,又痛失爱马,心里不舒坦而又无处排解;扶渊是心比比干多一窍的人,又常爱多思多想,三思后行。他们这样的人,最易被这里的怨气影响。
“上神,我觉得你这《清心诀》好像哪里有问题。”成松好似被这里的妖魔鬼怪吸去了身体里的水汽,唇角干裂开来,“我怎么……越听越难受。”
“胡说八道,”扶渊这才停下,“这可是舅舅教给我的。”
“你说相爷?”成松强打着精神,“那可能是你记错了。”
“我不可能记错。”扶渊强调了一遍,“舅舅当时反复考校了我好几遍,我不可能出错。”
成松不想反驳他,由着他继续念那个什么“清心诀”。
走了不知多久,扶渊觉得他就是从那马场走到连远殿都该到了。他抬头一看,觉得地面上离他们还是很远。
“将军,咱们该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成松又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毫无征兆地盘腿坐了下来。
扶渊也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就坐在他对面。
“上神啊,我累了,咱们歇一会儿。”成松见扶渊点了头,便继续道,“今天你救了我两次,这恩情我记着。前头的事,对不起,我道歉。”
“你不欠我的,也没什么对不起的。”扶渊低着头,扒拉着身边的沙土,“你毕竟是紫阳殿的人,又是日后的当家人,成娘娘是你的姑母,老四是你的亲外甥——你们肯定希望将来是老四做皇帝的。”
“我跟你说件事,你知道了,别和成娘娘说。”扶渊这才抬头,“文宣没了,年前那场雷雨,是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