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穆站在天井里叫声&ldo;余哥‐‐&rdo;,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高声大笑着迎出来,抓住刘穆热烈地握手。
刘穆介绍余哥是该村村长,他家里今年刚刚挂牌,&ldo;某某村摄影爱好者基地&rdo;,包吃住每人一天一百元。
房间在二楼,我和刘穆挨着一人一间,每间配有两张单人床,热水瓶里灌满了热水,窗帘的花纹很乡土。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整层楼只有一个厕所,在走廊尽头,洗澡用的是煤气罐,操作有点复杂,不过只要不在猪圈里如厕,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没多久刘穆砰砰敲门,叫我下楼吃饭。
一楼堂屋中间支着一个大圆桌,老余老婆跑前跑后往桌上端菜,两个看上去不满十岁的孩子,是老余的女儿和儿子,在打着下手,一条黄狗钻来钻去,东闻闻西嗅嗅。
老余招呼我们&ldo;快滴坐&rdo;,然后递烟递茶,等我们都入座了,两个孩子和女主人才坐下来。
刘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拿出两本书和两个新书包送给两个孩子。
老余的妻子不太会讲普通话,饶舌的安徽方言乍一听像外国话,不过能从她的语气里猜到大概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道谢,两个小孩偷偷观察我和刘穆,不好意思开口,当妈的敲敲男孩脑袋,提醒他不要&ldo;失相&rdo;。
饿了,饭菜吃到嘴里特别香,家常的梅干菜扣肉,竹笋烧鸡,油汪汪的猪油炒青菜,三两下吃得干干净净。
两个孩子吃完饭就被老余老婆赶回去&ldo;读书写字了&rdo;,刘穆陪老余喝黄酒,我喝不惯,老余从厨房酒缸里倒杯桂花香扑鼻的女儿红给我尝,味道好极了。
刘穆和老余聊得很热络,老余对旅游开发很感兴趣,希望这里成为将来的宏村西递,&ldo;要致富,先修路&rdo;,他们村子离公路远,交通不好,车子开不进来,如果政府能够投资修条路,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ldo;你们这里景色这么好,开发旅游的话会被破坏掉吧。&rdo;我插嘴。
&ldo;光有景色有啥用,又换不来钱。我们这里是山区,耕地少,又不出矿。有句老话,&lso;前世不修,生在徽州&rso;,就是说这里穷,靠种地养活不了人,所以男人到十三四岁就要出门做生意挣钱。&rdo;
&ldo;那你怎么没出去?&rdo;我问他。
&ldo;怎么没有,我初中毕业就到无锡打工了,家里老人生病了才回来。&rdo;
&ldo;老余他们其实都有乡土情结,不愿意离开家乡,如果能守在家门口发财,谁会愿意离乡背井呢,是吧老余?&rdo;刘穆拍拍老余肩膀说。
老余高兴地举起杯子,&ldo;兄弟说得太对了,来,喝一下!&rdo;
老余话多,一顿饭吃得没完没了,我不耐烦,上了厕所之后,拿了烟轻轻拐出院子胡乱走了一截。
四野漆黑安静,唯有虫鸣,一弯上弦月薄薄的挂在山顶,让人借以能够分辨出山和天的分界线。大概贪嘴,多喝了两杯女儿红,微微有点上头,山间四月的夜风撩到发烫的脸颊,让我打了个畅快的哆嗦。
真是个安静的夜,安静的地方,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心声。
这地方让我想起了去年的崇明,还有那个当时陪在我身边的人。我站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终于忍不住拨了那个号码,我原谅自己这一刹那的软弱,或许是酒意,或许是突然上涌的空虚孤单,让我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一个字,哪怕只是叫我的名字‐‐忻馨。
可是他关机了,再打还是关机,失望如水淹来,不知不觉我满脸濡湿。
&ldo;闻到烟味就知道你在这里。&rdo;
有人悄悄走过来,电筒的光圈射到我前面一米远的地方。
&ldo;你不喝酒了?&rdo;我没回头。
&ldo;外面没灯,怕你迷路。&rdo;
刘穆选择和我并肩而立,用同样的姿势沉默面对群山和月亮。
谢天谢地,如果他多嘴要我掐灭香烟,也许我会先掐他;如果他不识时务多看我两眼,我会费心掩饰自己的眼泪。
&ldo;回去吧,外面凉,喝了酒怕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