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金陵城门之下时,马车旁的一名侍从恭恭敬敬地躬身撩开门帘,一双玄黑色鎏金边的大周军靴慢慢地踏在了一名跪在地上的侍从背上,然后一步走下了马车。
马车中下来那位贵人,一身鸦羽般漆黑无饰的锦衣,一把金刚伞一柄赤金长剑交叉负在背上。
颈如仙鹤,肩宽腿长,那双军靴每走一步都挟着万钧之力,可却又悄无声息,仿佛山中的老虎在捕猎前那缓慢优雅的踱步。
他袍袖下的左掌中握着两枚金球,一边慢慢地揉捏着,一边在城门下抬起头。
金陵城下,那人露出来了一张既端庄,却又带着一丝邪妄的面容。
颜如皎玉,眉如白雪。
夏白眉。
大周乌衣巷四大指挥使中,唯一的宦官。
第七章
关隽臣是以从一品亲王的贵重身份坐镇金陵,因此哪怕是平南王和夏白眉,进城第一件事都必是前去宁亲王府拜谒。
平南王的全副仪仗不能统统开进金陵城,而是转道驻扎在了城外的盛安猎宫,因此只带了百人的随从侍卫。
夏白眉倒是孑然一人,不过这也不奇怪,乌衣巷四大指挥使各个都练得一身的强横武功,而且时常奉皇命秘密调查、行事隐秘,出宫不带随从好像也是寻常事。
“七皇兄!”
正心殿前,平南王一身绛紫色华贵长袍,头顶赤金冠,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在关隽臣面前躬身就要行大礼:“一进城便听闻皇兄身子不适,怎得还出来接我们了?做弟弟的心血来潮,倒竟把皇兄给折腾病了,实在是心下难安啊。”
平南王关承坤身材高大,然而从不强身健体,这几年又越发纵情声色,因此走起路来已带着一股虚浮之意。
他长得粗豪,倒也不失英武,这番话说起来虽然乍一听爽直,可却隐含着微妙的意味,似有影射关隽臣故意抱病的意思。
关隽臣扶住他,没叫他把这个礼行下去,不动声色地笑着道:“十二弟跟我还多礼吗?我只是偶感风寒,无大碍。倒是你这一春猎,让夏大人也要出宫沿途保护,实在是有劳夏大人了。”
关隽臣本就肤色极白,此时服了药之后,更是面上毫无一丝血色,看起来倒的确是病容倦怠。
站在关承坤背后两个身位的夏白眉微微一个欠身:“宁亲王见谅。”
乌衣巷指挥使规制上不过五品官吏,虽然手中权势极大,可面对亲王贵胄仍需大礼见驾。
然而夏白眉此时背负赤金皇极剑,意为皇权特许、奉诏出宫,自然是绝不能跪拜的。
他这一声歉意,也是为此了。
“平南王身份贵重,这一回来金陵春猎毕竟路途遥远。皇上心里挂念平南王,叫卑职一路保护,卑职又怎敢提辛苦二字。宁亲王实在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