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
“嗯呢,真正的海之主。”
“哪怕代价是宗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为了她,我觉得可以。”
这一刻,看见夜迦放松地挂在触须上,神态怡然,梵梨只觉得他好陌生,陌生到自己似乎从来没认识过这个朋友。她眯着眼睛说:“所以,从我把信任交给你的那一刻起,其实你就已经做好了背叛我的准备,是这么一回事吗?”
“不,我一直都支持苏释耶做这件事。如果不是你相信我,可能这一天会来得更早。正是因为你信任我了,我才改变了主意,等待你能有所改变,来拯救这个世界。但是,苏伊啊,你真是让我好失望呢。苏释耶也让我失望,他知道你可能会死,动摇了。所以,我干脆让他放弃了这个计划,让独裁官来完成这个任务。他早就不爽宗族的存在了,这一举动,正巧遂了他的意……”
“等等,我打算一下,你是说,要我来拯救这个世界?”梵梨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一个人能拯救一个世界吗?还说说,你对我还有别的要求?”
“从你和苏释耶结婚开始,你就和其他所有女人都差不多了。女人过度沉溺于男人的爱情,就会变得很没脑子。只有完全能摆脱男人的女人,才是历史舞台上的王者。”
“你自己也是男人,你父亲也是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你母亲的结合,也不会有你。”
“可是,我并没有要求他们把我生下来啊。”
夜迦理所应当的模样,让梵梨不由打了个冷噤:“夜迦,你到底是怎么了,在说什么鬼话?苏释耶可以发这种神经,是因为他原本的身体是海神族混种。你体内流着最纯净的海神后裔血液,有无数人都憧憬的布可姓氏,你有很多人奋斗一生都得不到的学识和社会地位……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对这世界是有什么不满的?”
“因为我厌倦了这个世界的权力斗争,厌倦了用血统、宗族来判定一个人高低贵贱的生活。我父母的悲剧,都是源自这种人与人之的斗争。如果我去争了,我就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但如果我不争,我……”说到这里,夜迦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算了。”
“你想说什么,接着说。”
“没什么。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夜迦,你有心理疾病,真的。你的思想太不健康了。你现在赶紧想办法把大家救出去,然后我带你去接受心理辅导治疗。”
“我有心理疾病?”夜迦看着远处,笑出声来,“谁规定了和大家不一样,就一定是有心理疾病了?你觉得我有病,我还觉得这个世界有病呢。说实话,苏伊,如果你能不被苏释耶的爱情诱惑,好好一路把革命走到底,或许我会选择追随你,而放弃那个已经消失在43亿年前的远古之神。但你,唉,不说了。现在,我们一起回到深蓝母亲的怀抱吧。你看,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也不见你想我。”
“我当然想你!”梵梨急道,“我不仅想你,我还想风晋,想希天,想寻月姐姐……我经常和小羽聊到我们过去在光海和乐融融的生活。这里有多少我们的朋友,我还在打算生了孩子就回来看你们,你怎么会觉得没人关心你呢?”
“你看,既然大家都会互相思念彼此,不如全部融合在一起,一起回到深蓝母亲的怀抱中,不是很好吗?等我们全部融到一起,心与心之间就没有距离了……”说到这里,夜迦将目光投向梵梨脸上,眼睛明亮又脆弱,就像装满了水的两颗紫水晶,“你和大家,我和大家,我和你,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在一起。”
梵梨确定,夜迦病得不轻。可怕的是,这么久以来,他比谁都表现得像个佛系正常人。她知道改变他已经很难了,只是试着做最后的挣扎:“我是不会和你们‘在一起’的。因为,我是深蓝最抵触的一部分。”
“深蓝会抵触她的智慧吗?不可能。”
“不,‘苏伊’的含义不光是智慧。”
“……你的意思是,自私?”夜迦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自私,甚至可以说很无私。”
“你看为什么大家都被绑起来了,只有我能自由活动?我的身体依然在舰艇里,我只要睁开眼睛,就会从你面前消失。”
说到这里,梵梨睁了一下眼睛,果然在夜迦面前消失了。过了两秒,她又从现实进入到了造物熔炉中。
“看到了吗?深蓝本体很排斥我,她不让我进来。”见夜迦的惊讶表情,梵梨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惩罚’我,那可能没什么用。”
“谢谢你耐心陪我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两件事想告诉你。”
“你说。”
“第一,再造深蓝是个不可逆的过程。哪怕你们现在毁了熔炉,也无济于事。但是,即便可以反悔,我也不会后悔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第二,”夜迦面带微笑看着她,静止了很久很久,才缓缓说道,“你能活下来挺好的。能继续当个平庸的蠢女人,挺好的。”
梵梨咬紧牙关,眼中滚动着愤怒而悲伤的泪水:“是我蠢还是你蠢?不,你不仅蠢,还疯!我跟你真的无话可说了!”
她甩手离开了。但夜迦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而是长吁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天上明明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但他却像一个行刑前死囚,在生命的终点,看到了不同于往日的星空与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