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荔知领到坐着马车去给各家送帖子的差事。
这是一个征兆,原本属于熏风的权力正在被她侵吞。
她给包括万俟在内的几家人送了鲁从阮邀请围猎的帖子,万俟家的小儿子万俟奢听说来送帖子的人是她,硬是在马车面前磨了一炷香时间,和她从天南聊到地北。
好不容易从万俟家门口脱身后,荔知把剩下的帖子送完,用鲁从阮给的赏银在街上买了一点小吃,准备晚上一些的时候拿来给嘉穗和象升两兄妹吃,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坐上马车往回走。
马蹄声节奏分明,载着她往都护府的方向走去。
行了一半,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大声囔囔,态度激动,似乎和什么人起了争执。
荔知撩起门帘朝外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妹妹!妹妹!”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趁机躲过车夫拦截,饿狼似地扑了过来,牢牢抓着马车的平板不放。
“妹妹!你一定要救救我啊!”状若流浪汉的男子喊道。
“大哥?”
荔晋之拼命点头。
荔知看着眼前传出阵阵臭味的男人。
他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孔上布满了带血的鞭痕,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乍一看,完完全全就是睡大街的流浪汉,丝毫没有当初那个京都贵公子的模样。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荔知问。
“妹妹,只有你能帮哥哥了——”荔晋之哽咽道,“你如今发达了,在都护府能说得上了话了。你帮帮哥哥,把哥哥也弄进都护府吧!”
荔知冷静问道:“大哥听谁说的,我在都护府说得上话了?”
荔晋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大哥不是拿了母亲的金簪领了好差事吗?怎么成现在这样子的?”荔知换了个问题。
荔晋之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原本那户人家还算勉强富裕,但那男主人嫉妒我风华正茂,用计陷害了我,将我送给了一个修城墙的披甲人。”
荔知听说的却不是这样。
“难道不是大哥勾引那户女主人被发现了,所以才被赶了出来吗?”荔知说,“街上都传遍了。”
“胡说八道!”荔晋之的脸红了起来,他梗着脖子道,“妹妹不可轻信外边的谣言,那都是害我的人故意传的!”
“原来是这样。”荔知点了点头。
“……大哥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妹妹你行行好,看在大哥从前对你那么好的份上,救哥哥一命吧!”
这话听得荔知只想发笑。
大概在梦里,他待自己好过罢。
荔知面露为难:“大哥,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我在都护府只是少爷院里的一名二等丫鬟,根本说不上话……”
“少爷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说不上话呢!”荔晋之急道,“你如今已是罪臣之女,都护府的少爷若是愿意把你收为姨娘,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你给少爷吹点枕边风,还愁什么事不成?”
“大哥是让我去自荐枕席?”
“少爷喜欢你,你们二人郎才女貌也是般配,这有什么不好呢?反正以你现在的身份,做正妻是不必想了,能给都护府的少爷做姨娘,已经十分的幸运。”
荔晋之苦口婆心地劝着,仿佛一腔好心在为荔知打算:
“皇孙虽然身份尊贵,但这位皇孙位置尴尬得很,往后的事情也说不准,还是这都护府的少爷要实在一些,妹妹可别挑花了眼,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荔晋之看荔知沉默不语,又开始打起感情牌。
“从前在荔府时,我就最疼你这个妹妹。你心地善良,性格温柔,哥哥有什么好事都会叫上你——流放路上他们说你坏话,大哥我都是替你说话,不信你去问问他们!现在大哥落难,你可不能对大哥见死不救!”
荔晋之挺起胸膛,又摆出从前的兄长姿态居高临下道:
“你一定要想清楚,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荔字,如果作为荔家长子的我再出事,你还能再依靠谁呢——”
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道,想必荔晋之是专门等在这里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