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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ldo;好！这容易。明天我找一个内行来。&rdo;

&ldo;多谢。&rdo;江稻生说：&ldo;明天谈过以后，让我彻底弄清楚了怎么一回事；要多少功夫；由浮铺上船，该注意些什么？后天我就回去报告了再说。&rdo;

&ldo;是的，是的。做事原该这样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rdo;

到此为止，罗龙文就不谈公事了。但也没有起身辞去的意思，他的态度很自然，仿佛熟朋友无事来访似地，随意闲谈着。

谈到胡宗宪与赵文华的关系，罗龙文忽发感慨：&ldo;做官的人，特别是做大官的人，有时候也难说！胡总督与赵尚书交情深，是大家都知道的；胡总督与赵尚书各有心病，大家就不知道了！&rdo;

&ldo;喔，&rdo;江稻生试探着问：&ldo;莫非是为了争功？&rdo;

&ldo;倒也不一定是争功，是为保自己的前程。&rdo;罗龙文说：&ldo;赵尚书领了那许多人马，耗费了那许多粮饷，自然是想好好打个胜仗，但又唯恐胡总督掣他的肘。这是赵尚书的心病。&rdo;

&ldo;那么，胡总督的心病呢？&rdo;

&ldo;胡总督是唯恐他带兵入境，第一，骚扰百姓，替他惹很多麻烦；第二，赵尚书一打了胜仗，相形之下，就显得胡总督无用了。你知道的，&rdo;罗龙文放低了声音说：&ldo;不是我大逆不道，皇帝背后骂昏君；当今的这位皇帝，为人最刻薄不过，翻脸无情。胡总督深怕这一来皇帝不高兴，充军杀头，什么不测之祸都有。所以胡总督的心病，比赵尚书更重。&rdo;

听得这番话，江稻生大有领悟。原来胡宗宪抢着要招抚，为来为去是为他自己的前程，照此看来，倒确是有诚意的。

&ldo;江二哥，&rdo;罗龙文仿佛谈兴一发，有不能自制之势，接下来还是谈胡宗宪：&ldo;我们凭良心说话，胡总督对浙江人总算不错。别的不说，只为赵尚书带来的几十万人，不让他们进入浙江境界这件事，就不知道打了多少饥荒，几乎翻脸！这就很难得的了。&rdo;

江稻生原负有秘密任务，照陈东的嘱咐，应该相机刺探军情；如今听罗龙文谈论得很起劲，灵机一动，心里在想，此刻不正好套他的话吗？

于是，他故意装作不信似地，&ldo;罗师爷，&rdo;他摇摇头：&ldo;哪里来的几十万兵？&rdo;

&ldo;你不信我数给你听！&rdo;罗龙文知道他的用意，将计就计，装得略带负气，非要辩个清楚不可的神情。当然，如果熟极而流利地背下来，便显得太假了，所以他一面思索，一面数道：&ldo;京营神枪手6000、涿江铁棍手一万二、河南葫芦兵，喔，不！那是另一路。德州民兵、保定箭手、辽东义勇卫虎头枪手、河间府尖儿手，每处也都是6000，这就多少了？&rdo;

江稻生很用心地在替他计数，因而回答得很快，&ldo;5个6000，一个一万二，&rdo;他说，&ldo;总共四万二。&rdo;

&ldo;这四万二是从运河南下的；还有，陕西兵是从汴河下来的‐‐&rdo;

有从汴河而来的，有从陆路而来的，照罗龙文的计算，连原有兵员，总计达40万之多‐‐实数只有20万，罗龙文为了张大声势，有意虚报了一倍。

江稻生有些将信将疑，疑的是数目。不能不信的是，赵文华奉旨督剿，大征军伍，兵符如火，骚动各省，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ldo;你想，江二哥，&rdo;罗龙文又说：&ldo;这40万人，统通开到浙江，不就像来了无计其数的蝗虫？为此，胡总督跟赵尚书力争，说是彼此和解已谈得差不多，一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请赵尚书下令，暂且按兵不动。赵尚书看在过去的份上，勉强答应了，不过也有限期，而且限期很紧。如果你们这方面拖延不决，限期一到，赵尚书是决不肯再展延的。那时候，江二哥，不必我说，情形就很凄惨了。&rdo;

江稻生一听这话，未免胆寒，不过表面上反倒显得强硬了，&ldo;罗师爷，&rdo;他提高了声音，像吵架似地问：&ldo;你的意思是，40万对两万，以大吃小，我们这面一定没有生路了？&rdo;

&ldo;不是这话，好汉只怕人多，二十对一，总有点吃力。这也不去提它了！我说的凄惨是指浙江百姓而言。江二哥，&rdo;罗龙文又换了一副表情，形容黯淡，眼圈发红，真有为民请命，声泪俱下之感，&ldo;浙江的百姓，苦头吃得也够了。倘或因为你们不肯和解，40万大军开到浙西，只怕地皮都要翻身！你们又何苦造这个损人不利己的孽？&rdo;

江稻生深为惶恐，不自觉地说实话申辩：&ldo;罗师爷，罗师爷，我没有说，我们这面不肯和解。&rdo;他说：&ldo;这番利害关系，我完全清楚了。只等明天跟搭浮铺的工匠谈过，后天一回去，我一定劝我们那面的头儿和解。&rdo;

罗龙文听他这么说，亦做出感动非凡的表情，&ldo;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rdo;他合掌当胸说道：&ldo;何况免此一场浩劫？江二哥你能从中化解，真是件大功德。积善必有余庆，我将来亦沾沾你的光。&rdo;

一顶帽子扣在江稻生头上，把他搞得飘飘然地有头重脚轻之感。一心只想说合成功了。

趁江稻生回程之便，胡宗宪对贼酋们，每人致送一份礼物，都是杭州的土产：纺绸、茶叶、藕粉，还有一把扇子。扇子最名贵，因为上有名家书画，署名&ldo;青藤&rdo;，就是徐文长。由于题了上款，所以不曾弄错；徐海的那一把，一面写的是徐文长自己的一首律诗；一面画的是苍松白猿，十分工细，在6把扇子中最出色。大家都说。徐文长跟他同乡，又都姓徐，所以格外优待。

徐海却不这么想。疑心那密密麻麻的松针，或者白猿毫毛中隐藏着什么字迹；关起门来仔细搜索，却是毫无所得。&ldo;奇怪了！&rdo;他向王翠翘说，&ldo;一定应该通消息过来的，怎么会没有呢？&rdo;他寻思了一会又说：&ldo;莫非茶叶罐中有什么花样？&rdo;

&ldo;不会的！那三样东西，外表一模一样，随便拿那一份都可以，人家当然要防到误落外人手中，泄露机密。唯有扇子该谁是谁，决不会错；如说有什么文章，一定在扇子上头。&rdo;

徐海还有些不信，将4锡罐的茶叶都倾倒在桌上，希望找到他预其中会有的密柬，结果恰如王翠翘所言。这才死心塌地，专从那把扇子上去猜详。

看了半天猜不透机关，只好求教王翠翘，&ldo;你的心细，&rdo;他说：&ldo;你来看看。&rdo;

这把扇子是所谓&ldo;聚头箑&rdo;，王翠翘一上手就把拴住扇骨的铜钉敲掉，把扇骨散开，扇面脾气，从下方细看，顿时面现喜色。

&ldo;怎么样，看出道理来了？&rdo;

&ldo;大概不错。&rdo;王翠翘说，&ldo;扇面夹层中有花样。&rdo;

徐海也看出来了，贡宣夹裱的扇面下方中间，有一条微微开启的缝，折合在一起，又有扇骨挡住，是不容易发觉的。&ldo;拿象牙裁纸刀给我！&rdo;

&ldo;用什么裁纸刀？&rdo;徐海迫不及待地拉开那条缝，伸食指进去，左右一挤一勒。果然发现了秘密，但扇子却扯奇&ldo;你看你，就是这等鲁莽！好好的字画，都糟蹋在你手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