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笑了,&ldo;总不是我吧?&rdo;他说。
&ldo;我希望大人是薛嵩。&rdo;
胡宗宪倏然动容,知道阿狗已充分领悟了他的暗示,脱口答道:&ldo;只要找得到红线,我何乐而不为薛嵩?&rdo;
这表示他有救徐海的诚意,也有在出事以后,所必须的担当。可是事情做起来还是不容易,阿狗答说:&ldo;红线不容易找,有红线那样的本事容易;有红线那样识大体,知分寸很难!&rdo;
&ldo;着!&rdo;胡宗宪情不自禁地猛拍大腿,&ldo;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能见得到此,说出这两句话来,真正难能可贵。&rdo;
&ldo;大人过奖了!&rdo;阿狗问说,&ldo;红线不容易找,怎么办?&rdo;
&ldo;不会找不着。找不着就让田承嗣料透了,潞州果然无人!&rdo;
这是激将法,阿狗自然意会得到。不过,他不肯自告奋勇,因为他实在没有红线那样的本事,而胡宗宪只可能在暗中做薛嵩,不便公然袒护。那一来,出事以后,自己可能会被捕,而被捕就是死罪。拿自己的命去换徐海的命,固无所惜,只怕白白送了性命,未免太冤。如今整个情势的曲折原委,以及关键所在,只有自己最清楚,这一层紧要关系,更不能不彻底考虑。
因此,尽管胡宗宪是迫切催促的神态,他仍旧沉默未答。而胡宗宪却终于忍不住说奇了。
&ldo;我看,你就是红线!&rdo;
&ldo;大人太看得起我了。&rdo;阿狗答说,&ldo;我是想做红线。&rdo;
&ldo;那好啊!见贤思齐,义无反顾,你迟疑些什么?&rdo;胡宗宪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威严,&ldo;我的心事都透露给你了!你想不做也不行!&rdo;
看他的脸色,不但没有半点开玩笑的味道,甚至也没有丝毫虚言恫吓的样子。阿狗对于彼此半真半假,用隐语探讨的局面,一下子扭得这么紧,亦颇感意外。设身处地替他想一想,亦无怪嫣然‐‐他要防自己去告密;或者泄露真相,传到赵文华耳中,说胡宗宪打算买刺客杀他,而且是勾结了海盗。这一本奏上朝廷,胡宗宪的下场就决不会好过张经。
事情是很清楚了,倘或自己不愿不顾一切地答应下来,就绝不能活着出总督行辕。这是中了陷阱,还是自投罗网?都不必去问了。要问的是,在这样做之前,能不能得到确实的保障,必可换来徐海的性命?
于是他亦用同样严肃的语气答说:&ldo;事到临头,不许人闪避。其实,我亦没有闪避的意思;否则只要装糊涂,何必求见大人,自惹麻烦?我刚才说的是实话;我没有爬高落低,可以不惊动人而去到&lso;田承嗣&rso;卧房的本事。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等&lso;田承嗣&rso;出场的那一刻,拼着性命不要,去吓他一吓。那一来,我也许当场丧命,也许被打在死牢里;反正决计脱不了身!&lso;潞州&rso;是不是能够保全,我就连问都没法问一声了!&rdo;
&ldo;原来你是这么在想。&rdo;胡宗宪的脸色缓和了,严霜化作春风,微笑答道:&ldo;你请放心!不但&lso;潞州&rso;可以保全,我连&lso;红线&rso;亦一定保全。&rdo;
&ldo;是的!&rdo;阿狗答说:&ldo;我已经料到大人会这么说。&rdo;
就这一句话,又惹得胡宗宪勃然变色,&ldo;你是指我空口说白话?&rdo;他诘指相问。
阿狗毫不畏缩,反而昂一昂头答道:&ldo;莫怪我小人之心。&rdo;
&ldo;也不能说你小人之心。&rdo;胡宗宪冷静了,想了一会问说:&ldo;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是君子之腹?&rdo;
这一问很利害,阿狗倒愣住了。总不能要求他写张&ldo;手谕&rdo;,或者在神前起誓。想了好一会,逼出一个计较,自觉是对胡宗宪有无担当的一个极好试探,便欣然提出:&ldo;请大人送我到平湖,跟徐海秘密见一面。&rdo;
这个要求,大出胡宗宪的意外。不过仔细想一想,亦是可以理解的,阿狗这样舍命救朋友,至少要让最亲近的人知道。如果自己不守诺言,既不能救徐海,亦不能救阿狗,至少徐海会有机会指出真相,申诉沉冤。即或不能救得他自己的性命,至少可以出一口怨气。胡宗宪心想:&ldo;到那时候,自己可就声名尽毁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