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元规,&rdo;他一见面便说,&ldo;你不够朋友!&rdo;
&ldo;怎么?我哪里得罪赵总管了?&rdo;
&ldo;你有好东西,怎么不先送来给我看?&rdo;
&ldo;赵总管是指那四方砚台?那可太冤枉我了。&rdo;胡元规说,&ldo;你老好此道,是我的第一个大主顾,既有好砚,我怎么敢不先送到府上?那天打好包,正要出门,罗小华来了,谈起此事,他说:巧了!我正受人之托,要送一份礼给赵总管。有这样现成的好东西,省了我多少事。是如此这般的经过,你老是不是冤枉了我?&rdo;
&ldo;原来如此!倒错怪了你。&rdo;赵忠问道:&ldo;他出了你多少银子?&rdo;
&ldo;这,你老就不必问了!反正若非是送你老,银子再多,我也不能让给他。&rdo;
&ldo;承情之至。&rdo;赵忠问道,&ldo;还有什么好东西?&rdo;
&ldo;余下的多不中法眼了!&rdo;
胡元规又搬出好些砚台来,不是次品,便是假货;正在品评之际,罗龙文回来了。&ldo;你怎么不住总督衙门,住在这里?&rdo;
罗龙文笑笑不答,指着砚台问:&ldo;可看中了几方?&rdo;
&ldo;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些也还不错,不过比到那四块,可就差得远了。&rdo;赵忠很客气地对胡元规说,&ldo;请暂且收起来吧!&rdo;
胡元规亲自收拾砚台,提了出去,随即又亲自带人来陈设酒果,检点茶水。诸事皆妥,悄悄退了出去,方便赵忠与罗龙文促膝深谈。
&ldo;小华兄,我们相交至厚,我不必在你面前说假话,更不会在你面前耍手腕。我有句话先请问你,刚才我到总督衙门去访你,门上说你昨天离了那里,一直不曾再去过。是不是胡总督跟你生了意见?&rdo;
罗龙文很高兴自己故意跟胡宗宪疏远的情形,已为赵忠所发现。不过,他的这一回,却不能率尔回答,强调倾向于赵文华这方面,固然容易取得信任,可是人家也许会想,胡宗宪对他信任有加,而他居然叛离,看来此人无情无义,不可寄以腹心。倘或说得不够份量,使赵忠以为他仍然与胡宗宪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当然也就不会以肺腑之言相告。这轻重之际的语气,如何才能拿捏得恰到好处,颇费一番斟酌。
好在沉吟的神态,不会引起疑虑;因为这在对方设身处地去想,会感到是句很难回答的话。果然,赵忠又开口了:&ldo;你如果觉得不便说,可以不说!&rdo;
&ldo;是的!我很为难,也可以说很痛心。其中的委曲,请恕我不便细说,总之,胡总督不能再期望我跟从前那样,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rdo;
赵忠点点头,&ldo;我懂了!&rdo;他说,&ldo;大概胡总督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也不必去多问。我只跟你商量一件事,上头对班师的意思也活动了,不过太便宜胡总督,觉得有点划不来!&rdo;
罗龙文早就想过,没有大大的一串银锭烧送,不能退鬼。这在胡宗宪当然也是准备要奇费的,不过,一草一木都取之于地方,能省一文,地方便多受一分福。这样想着,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是最聪明的说法。
最聪明的说法是,先附和着,探明&ldo;盘口&rdo;,再在暗中设法。&ldo;当然便宜了胡总督!&rdo;他说,&ldo;一班了师,他肩膀上就轻松得多了!&rdo;
&ldo;是啊!他应该知道。&rdo;赵忠问道,&ldo;你看,该怎么跟他说?&rdo;
&ldo;说法很多,先要看赵大人的意思如何?&rdo;
这便是罗龙文在探问盘口。赵忠当然也知道他的所谓&ldo;意思&rdo;,是指班师的条件而言。这一点他不便贸然有所主张;不过,可以先下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