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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第1页）

&ldo;你是说，以后他也会讲义气？要知道，义气不专为一人而讲；他对汪直当然也要讲义气，如果照实而言，汪直不仍旧有顾虑，以为做官的说话不算话？&rdo;

&ldo;是！这一点，&rdo;罗龙文觉得不难回答，&ldo;义气有各种讲法，说实话固然是讲义气；不说实话而于对方有好处，更是讲义气！&rdo;

&ldo;这话倒也是一种说法。&rdo;

&ldo;如果徐海当汪直是朋友，知道他的心愿是叶落归根，回家乡来安度余年，他当然会帮他达成心愿；也就不会说些扫兴的话。不过，一定要徐海有这么一种想法，回来总不致有危险。否则，他是不会劝汪直回来的。&rdo;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与徐海为难，便能让他亲身感觉到，自新之路并无陷人坑在。赵文华到这时才有些回心转意。

接下来是赵忠也帮腔，说他最近也听得好些人谈起，徐海实在并不坏，不但讲义气，而且很明白事理。这趟派他去招抚汪直，事先不妨跟他说清楚，只能说好话，不能说坏话；否则宁愿不要他去。徐海最重承诺，答应了的事，一定不会反悔。

&ldo;好吧！&rdo;赵文华终于点头了，&ldo;这件事，你们跟胡总督去说。他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说话就是！&rdo;

多少天的惨淡经营，方能有此结果；徐海可以出头，不必偷偷摸摸的做个&ldo;黑人&rdo;，是毫无疑问的了。但罗龙文很冷静，并不因为有此成就而忽略了应该表示的态度，和应该说的话，。

&ldo;大人，话不是这么说，大人与胡总督同办一件大事，论责任，当然大人更来得重；派徐海去招降汪直，成功了，是大人的功德，朝廷叙功，必推大人居首，如今听大人的话，仿佛只是胡总督一个人的事，似乎错了。&rdo;

这番驳他的话，实际上却是护着他的利益。赵文华自然不以为忤，笑笑答道：&ldo;若能如你所说，岂不甚妙？好了！我支持胡总督。&rdo;

&ldo;是！胡总督有大人这句话，一定也觉得兴奋。至于毛海峰，请大人赏他一个面子，接见他一次，说几句抚慰的话。&rdo;

&ldo;那无所谓，你们去安排好了。&rdo;

第三十二章

回到总督衙门，罗龙文说知一切经过，胡宗宪自然深感欣慰。不过，对赵文华的了解，他比任何人来得深，在任何情况下，赵文华总是拿个人的利害摆在第一位。如果形势有变，发觉这样做比那样做对自己更有利时，尽管信誓旦旦，亦不惜自食其言；因此胡宗宪认为最好立即会衔出奏。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无法翻悔。

这样做法，未免操之过急，反易惹起赵文华的怀疑。只是胡宗宪坚持己见，罗龙文亦只好照办；当时拟了一个奏稿，说是东南倭患，仰赖皇上的威福，决定遣派徐海去招抚。同时补叙了徐海卧底的经过，请先交部存记，俟立功回来，赏给官职。

胡宗宪对这个奏稿，非常满意，因为这一下可以彻底为徐海洗刷清白；只要赵文华同意，便是确认了徐海的身分与功劳，再不怕他出什么不利于徐海的花样了。

&ldo;总督，我有个要求。&rdo;罗龙文此时另有个主意，很负责地说：&ldo;这个奏稿我有把握，一定可以让天水同意；不过，我要压两天才能送给他看。&rdo;

&ldo;只要你有把握，压两天未尝不可。不过，是何缘故，我倒要听听。&rdo;

罗龙文不肯说，实在是不便说。他是想把这件事推在毛海峰头上。这好象堂堂总督，不如远来的一个海盗，说出来会使胡宗宪不快，所以罗龙文故意诡秘地一笑，半开玩笑地答说：&ldo;天机不可泄露。&rdo;

到得第三天傍晚，正当赵文华满足罗龙文的请求，由赵忠陪着毛海峰谒见以后，重阳补祝赵老太太寿辰以前，罗龙文在这个时机中见到赵文华。

&ldo;大人，&rdo;他满脸欢欣地说，&ldo;明天气，就要热闹了，大人也要忙了！&rdo;

&ldo;是啊！&rdo;赵文华也很高兴，&ldo;多承诸位厚爱，真正不敢当。&rdo;&ldo;国恩家庆，诸福骈臻，大家也都要托大人的福，理当略表寸衷。我在想，大人辛苦了多时，从明天边，不该再为公事操心，才能敞开来好好乐一乐，所以有件我经手的事，想趁今天办掉它。&rdo;

&ldo;好啊！什么事？&rdo;

&ldo;毛海峰承大人温言慰谕，兴奋异常，他说，他本来只是他义父叫他干什么，一切主意要汪直自己拿。现在看大人这样宽厚待人，他决定极力劝他义父来投诚；而且听他的口气，大概大人班师回朝的时候，就有好消息来。那真是锦上添花。&rdo;

好个锦上添花！赵文华久在朝中，深知功劳不论大小，只要来得是时候，就有意外的效用，譬如皇帝生日，或者有其他庆典之时，恰好报功，那锦上所添的一朵花，就显得格外艳丽夺目。如果班师回朝，又正逢献岁，而有汪直受抚的消息到京，必然龙颜大悦，有逾格的褒奖。

这样想着，便即随声答说：&ldo;能这样最好，能这样最好！&rdo;

&ldo;不过，这要彼此配合得好。毛海峰的意思，最好有一种表示，能坚汪直之意；在我看，最要紧的是徐海肯卖力。兼顾这两种用意，我拟了个会衔的奏稿，胡总督说是要请大人作主。&rdo;说完，罗龙文将奏稿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这一套迂回曲折的说词，一方面投合赵文华的心意，另一方面又很谨慎地避免了他对胡宗宪的猜疑。赵文华不疑有他，毫不考虑地提笔在他的衔名之下，画了两道直杠，是个草书的&ldo;行&rdo;字。

看到这个&ldo;行&rdo;字与赵文华的签名，胡宗宪长长地舒了口气：&ldo;今天晚上我可睡得着觉了！&rdo;

&ldo;是！&rdo;罗龙文欢畅地笑道，&ldo;我亦云然！&rdo;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心事，苦心设谋，将徐海拉了出来，降身辱志，重新&ldo;落水&rdo;去卧底，大功已建，却几乎害得徐海送掉性命，说起来等于出卖朋友。如今有了这样一个结果，总算可以交代了。

&ldo;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要拜疏。&rdo;

于是连夜缮写奏疏，通知驿站，派定专差。第二天一早，辕门大开，设置香案，胡宗宪穿一身簇新的公服，向摆在香案后面的一个黄匣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中军旗牌，捧着黄匣子交给跪接驿差；大炮三声中完成了&ldo;拜疏&rdo;的仪式‐‐那个黄匣子表示盛着奏疏；事实上是空匣子，奏疏另外用油纸包好，外加护板，再打成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在拜疏的仪式之后，另外为驿差缚在背上，这才上马飞奔，限时到京。

&ldo;这才真的算是定局了！&rdo;胡宗宪不胜感慨地说，&ldo;做事容易做人难，做人容易做官难。&rdo;

&ldo;做事容易做人难&rdo;是成语：&ldo;做人容易做官难&rdo;这句话，在罗龙文还是第一次听说。想一想笑道：&ldo;做人容易做官难，是句隽语；不过，官字上面应该要加一个好字。&rdo;

&ldo;不然！&rdo;胡宗宪摇摇头，&ldo;做官的经验，你当然不如我深知其中的甘苦。做个好官，只要一念之转，倒还不大难。最难的是，既想做官，又想做事。想做事就得设法揽权，揽权就难了！既不能侵他人之权，又得自守分际，变成弄权，搞得身败名裂！此所以难。&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