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道:“致庸,我听人说,你把这座老宅押了三万两银子?”
致庸点头。
曹氏道:“你去看过了我让张妈在北山买的草屋?”
致庸忍不住背过脸道:“是的!”“你觉得那里怎么样,能住不能住?”
致庸想了想,突然道:“能住!”
曹氏克制着,又换了一种口气道:“眼下这三万两银子,你就没想着拿出一些,去修修它,不让它再露着天?”
致庸觉出了她口吻中的逼迫之意,忍无可忍,回头大声道:“嫂子,你不要逼我……”
曹氏心中剧痛,仍咬牙继续道:“这些日子,你一边告诉债主,说东口有银子,你大哥三七后就能拉回来,一边悄悄地和曹掌柜到外县去借银子。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这么天真,以为会有人伸手帮乔家一把!不,乔家完了,除了上回我给你指的那一条路.乔家只剩下一条死路!”
致庸痛苦万分,大声道:“嫂子,我求你别说这件事了!”
曹氏突然掩面跪下泣道:“二弟,昨儿你拿命救了我和景泰,可,可还不如不救啊……”
她话音未落,就见张妈突然领着一帮年老的家人,进来一起跪下。致庸看了他们一眼,又心痛又气恼,道:“你们,你们也来逼我?”
曹氏慢慢站起,拭泪道:“你们都给我起来!我二弟宁负乔家祖宗,负乔家几十口人,也不愿负一个女子,你们都不要再劝他了!我原以为他读了那么多书,会是个深明大义的男人,没想到我和他大哥这颗心白费了!”
致庸如雷轰顶,慢慢低下头去。
曹掌柜叹着气又劝了几句,致庸搪塞道:“嫂子,大哥刚刚过世,我怎么能娶亲?”
曹氏盯住他,一字一字道:“你大哥把乔家托付给你,是要你来救它,若是你答应娶了陆家小姐,救了乔家,大爷在九泉之下.只会为你高兴,他还在乎这个?”
致庸哑然。众人都眼睁睁地望着致庸。
茂才突然拱手道:“东家,只怕我孙茂才没福气呆在这里了,告辞!”他拂袖出门,径直去前院中牵自个儿的驴要走。
致庸大惊,追出来望着要走的茂才,痛声道:“茂才兄,你这算是什么!”
茂才头也不回道:“我要辞行,早辞早了.还有机会再寻明主!”
致庸冲上前去抓住驴绳,大声道:“茂才兄,自从乔家遭难,乔致庸犹如风雨中的一根芦苇,孤独无助,眼看就要被风刮折,可这时候你来了,帮助我,让我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天!现在你又要撇下我走,既然你来了还要走,你当初为什么要来呢?好,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你一定要走,就走吧!”
茂才反而一梗脖子道:“东家.这话咱们可要说清楚!是我愿意走?还是你逼着我走!”
致庸一惊:“此话怎讲?”
“太原府一见,我以为乔东家是人中的鲲鹏,一生当水击三千里,一飞冲云霄,没想到你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还能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乔东家,你白读那么多年庄子了!一个男人,就是不能像秦皇汉武那样有囊括四海之志,包揽八荒之心,至少也要纵横天下.建业立功,名垂青史,令后人景仰;像你这样胸无大志,连这么小一道坎都过不了的人.我孙茂才留下还有何用?行了,你放开,让我走!我走了以后,还要看着乔家破产还债.一家人困守穷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