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文韬感激涕零,连连点头:“您救了我的命……也一定能救这个村,我当然信得过……”
“那就,让我暂且住到村尾的那间空竹舍里去吧。”贺栖洲笑道,“刚才我提四嫂搬竹子路过那里,那屋子布满灰尘,似是许久没人住了。要是方便,就让我在那暂居吧。”
他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大,可当他喝了酒一抬头,却发现全村老小都在看着他。夹菜的停住了,喝酒的顿住了,连嘴里塞着鸡腿的半大小子,都愣愣地看着他。
贺栖洲突然觉得自己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道长……您,确定要住在那?那地方离山最近,咱们平日里路过也就算了,要是住在哪……”竹文韬咽了咽口水,小心询问着。
贺栖洲点点头:“怎么了?就是因为那竹舍离山近,四周环竹,还有个院子,景致不错,又闲置着,我才想问问是谁的,能不能暂住一阵子呢。”
他又说:“况且,离得近些,也能第一时间解决妖物,让村子里多几分太平。您说是不是?”
竹文韬恍然大悟,赶忙倒酒举杯:“是是是!贺道长说得是!赶紧趁着天还没晚,咱们一起去给道长把屋子收拾出来!诸位,敬贺道长一杯!”说完,他看向贺栖洲的眼睛,诚挚道:“竹溪村的安宁,就拜托您了!”
第六章青竹叶萧萧匿狐影
竹舍位于村尾,与竹溪山一墙之隔。山上茂密的翠竹向下延伸,将竹舍环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是这屋子太久没人居住,逐渐破落,再加上长久以来无人敢接近,更是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
贺栖洲夜里在竹文韬家的客房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天刚擦亮,他便轻手轻脚出了门,独自往村尾竹舍寻去。
等天大亮了,鸡鸣四起,村民们才终于陆陆续续从各自家中走出来。毕竟那地方谁都害怕,不到天亮,确实没人敢贸然接近。就在一众村民带着工具走到门口时,映入他们眼睛的,却不是他们以往所见的景象。
院子里的枯叶清扫得干干净净,篱笆边堆着一团焦黑的灰烬,细看还能看出没被烧尽的黄叶残余。屋门前断裂的栏杆,破损的台阶,还有布满灰尘跟裂痕的墙壁,全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不是清理得干干净净,就是修缮得齐齐整整。
贺栖洲提着一桶水从里屋走出来,正抬手准备往屋外一泼,看着这院子外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不得不紧急收手,放下手中的水桶,冲他们打了个招呼:“诸位……这么早啊?”
他一身长衫全换了短褂,发冠高高竖起,比昨夜的他更多了几分干练飒爽。
竹文韬愣了许久,道:“咱们是想……来给道长帮帮忙,毕竟这屋子破了这么久,怕您一个人收拾起来不方便……”
贺栖洲迈向院中的水井,又打了一桶水,借着冰凉的井水洗去了手上的灰尘。阳光正从竹缝中穿过,映在他带了薄汗的脸颊上,他笑了笑,冲着众人摆摆手:“无事了,我方才进去看过,屋子很干净,没有妖邪之物,而且我已经收拾干净了,屋里现在也不缺什么,只是……”
竹四嫂见他话有停顿,赶紧搭腔:“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道长尽管说!咱们一定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贺栖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长期居住于此,总得储备些东西,昨天夜里剩的饭菜我热过了,只是储量不多,想问问各位这附近有没有市集,我想去买点……”
“有有有!道长你要什么,我们都有!”这话一出,村民们炸开了锅,有的人过来时带着工具,有的人则一过来就带了些蔬果,听他这么一说,便纷纷热心起来,回屋的回屋,带路的带路,在整修屋子这件事上没帮上忙,总得在别的地方尽一份力。
太阳爬上屋顶,金色的光芒笼罩整个村落。喧闹的不只绕在村外的溪流,还有竹溪村人迎着阳光的欢声笑语。
一趟下来,贺栖洲不仅从村民手上收获了能让他一个人吃到过冬的食材,还有好几个编织结实的竹筐。这些筐子本来是村民们要拿下山赶集贩卖的,但一见他双手抱不住这么多蔬果,便一人从家里摸了一个,装满了食材,让他挑担似的挑回竹舍去。
好容易到了家门口,还有几个村民想帮他把东西抬进去,贺栖洲推辞了半天,这才断了他们打算跟进去喝口茶的念想。竹溪村人的热情好客,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贺栖洲把食材挑进厨房码放好,又想着下午把后院的地窖清理清理,不然这些食材放坏了该浪费。这么一路盘算着回到正厅,却发觉自己出门前热好的饭菜有些异样。
应该说,整个屋子都有些异样。
他站在门口,右边是他亲手做的简易竹榻,正贴着窗边,赏景休息两不误。但此时,他放在竹榻上的包裹被打开了,原本收在里面的衣服飞得散乱,似是被人翻动过。而左边,他亲自布置的竹饭桌边,正趴着一个人影。那人看着年纪不大,也比他矮了一个头,手里正攥着一个鸡腿,毫不客气地就往嘴里塞。
那人的脑袋上,还有一对雪白的尖耳朵,鸡腿香得流油,他的耳朵也跟着微微颤动。
这不就是昨天夜里那个小狐狸么?!
贺栖洲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把手里的鸡腿吃了个干净,又看他扯下另一只鸡腿往嘴里塞,那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这东西就该进他肚子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