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嘴角浮起一丝笑:“那我算是占了便宜了,我明明年纪还比她小呢。”
她说到“占便宜”三个字,锦蓉心中登时大怒,脸上带着笑,目光却变得凶狠起来,看向七七,只见她穿着莲青色旗袍,素净的很,脸上不施脂粉,整个人如雾霭流岚般柔和安静,只因天气转凉,手腕间搭着玄狐披肩,稍微一动,那披肩上的光泽便如月下流泉,轻轻闪烁光芒。
锦蓉嫁人后生活变得豪奢起来,静渊也向来不吝给她钱花,七七手上搭着的那条披肩,一看就知道价值极为不菲,锦蓉嘴角不由得一撇,心中只是冷笑,端着林夫人的茶,像个孝顺媳妇,恭恭敬敬地给婆婆奉上,林夫人端起喝了一口,笑道:“嗓子好多了,多谢媳妇,唉,入了秋我就一直上火,越上火就越睡不好,这人一病起来,才知道有人在身边照料是福气,这年头,越来越多的人都倚靠不住了。”说着看向静渊。
静渊忙站起来,笑道:“原来母亲在怪我呢。”
林夫人叹道:“我哪里敢啊,我现在是生怕得罪你,你要是三天两头能回来看我一下,我就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了。至衡,我这个儿子也就你治得了,我可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七七说:“母亲言重了,至衡万万不敢当。”稳稳坐在椅子上,连头都不侧一下,林夫人只是微笑着看她。
锦蓉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坐在林夫人身旁,得意地看向七七,七七一双澄澈的眼睛凝注在锦蓉的脸上,目光倏尔一转,那眼神里却是一丝忧伤和惋惜。锦蓉并不清楚那忧伤与惋惜从何而来。她只知道今日她过来是来宣战的,满心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吸口气,傲然迎向七七的目光,脸上更是笑意盈盈。
林夫人眼睛也打量着七七,见她穿着一双精巧的平底素色布鞋,衬有白、粉、黄等色,用鹅黄色金线绣着花纹。
便笑着赞道:“至衡的鞋子真好看,绣得精巧。”
锦蓉好奇地问林夫人:“母亲,我对刺绣一窍不通,那上面绣的是什么?”
林夫人兀自还啧啧赞叹:“我也不知道呢。”
七七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道:“这是最普通的花纹,鹭鸶莲荷。”
欧阳松笑道:“我这个妹妹从来不拿针线,除了会读死书外一无是处,以后还要大奶多帮着亲家太太提携教导我这个傻妹子。”
七七拿着茶抿了一小口,微笑道:“会读书就是天大的本事。”
欧阳松碰了个软钉子,倒是不生气,只笑眯眯看着静渊:“今天除了过来看老太太,还想听妹夫宣布喜讯。”
静渊眉梢轻轻一动:“喜讯?什么喜讯?”
欧阳松迷惑不解:“连你也不知道?”转头看向锦蓉:“那究竟是什么事?你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说林家又有大喜事,把我诓了过来。”
锦蓉扑哧一笑,脸蛋儿红红的,垂下头分外娇羞。
林夫人也是十分惊讶的样子,看着锦蓉,笑问:“什么事连我都不告诉?”
静渊心里暗觉不对劲,慢慢坐到椅子。
锦蓉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七七一眼,轻声说:“咱们林家又要添个孩子了。”
她话音未落,林夫人就欢喜得拍了下手掌,恨不得老泪纵横,大声道:“天哪,这么大的喜事,你都瞒得住什么时候确定的?多久了?”
锦蓉喜滋滋地说:“快两个月了,想着趁今天跟大家说,静渊又和姐姐回家来,算是双喜临门吧。”
林夫人摇头道:“胡闹,胡闹”转过头见锦蓉穿着高跟皮鞋,马上说:“赶紧回屋去换鞋子,以后可不能穿这一种带跟儿的了”
锦蓉把一只脚微微翘起,左瞧右瞧:“没事上一次都这么穿了几个月,母亲您忘了,静渊还专门给我订了好几双呢。我穿惯了高跟鞋”
七七虽一直强自冷静,听到锦蓉的话,也不由得动容,看向静渊,见他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眼睛直视前方。欧阳松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连声的恭喜,忽然又看看妹子,做出很认真劝诫的表情:“锦蓉,你这一次有喜,可记住千万别给静渊添麻烦了。”
锦蓉红着脸笑道:“还用得着你说”喜悦无尽地对静渊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养着,再不让你给孩子请四个乳母了,想着那段时间让你操透了心,真是过意不去。”
欧阳松笑道:“妹夫心疼你,你就要争气,给他再添个小少爷。”说着朝静渊挤了挤眼睛:“对吧,妹夫?”
静渊勉强笑了笑,竟是身子僵化,几乎是费力地侧过头,见七七的手在一旁攥得紧紧的,紧抿着嘴唇,脸颊上殊无血色,他一时怔住。
林夫人、锦蓉、欧阳松,他们都在笑着,那笑声如刀子一样锋利,他却只能看着,他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原来却根本就保护不了她。他和她只要是在如此一个家庭中相处,就永远会有今天这样的状况。在这个家里,对于有些事,他永远无能为力。
静渊看向锦蓉,她正用又像快乐又像绝望的目光看着他。
可他却无法恨她,他没有理由。因为这个没理由,他只能恨自己。
七七的右手渐渐松开,又攥紧,然后再松开,像一颗心,在强迫自己松弛。
黄管家走了进来,说午饭已经备好,问林夫人是否可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