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等了多久,对于手术室外的人们来说,似比一辈子还漫长一般。杨漱是第一个走出来的,静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杨漱摘下口罩,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却带着微笑:“你可以放心了,母子平安。是儿子。”
静渊晃了一晃,颤声道:“谢谢,谢谢你”
“小dd”宝宝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妈妈生了小dd”
孟家的人从办公室里蜂拥而出,打破了走廊中的一片死寂,众人围着杨漱要问长问短,她却疲惫地摇摇头:“护士在给孩子洗澡,一会儿你们看看病人和孩子就回去吧。至衡这两天哪儿也不能去,她的伤口没有好,身体非常的虚弱,你们不要打扰她休息。再说,孟老先生和夫人也需要休息,早些回去吧。”
一扬手,做个再见的手势,径自走到走廊另一头去了。
七七被推着出了手术室,送到东侧的病房,她沉沉的昏睡着,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静渊缓缓跟在孟家人后头,一直跟进病房里,七七被父母和兄长们围着,他只偶尔才能看到一两眼。
宝宝哭道:“妈妈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护士小姐微笑着告诉她:“你妈妈打了麻醉药,现在睡着,就不觉得疼了,小姑娘你不要担心。”
宝宝把小手扶在母亲病床上,揉揉眼睛点头:“嗯,妈妈不要疼,妈妈,你好好睡。”
孩子被抱来了,裹在温暖的襁褓中甜睡着,不时咿呀两声。
护士笑道:“七斤重的大胖小子,恭喜了”
眼泪,欢笑,祝福,孩子被大人们传来传去,红红的脸蛋,乌黑的胎发有三寸多,是个俊秀可爱的男孩。罗飞因静渊在这儿,看到七七和孩子没有事,他便告辞走了。出门之前,见静渊站在角落里,脸上神情似狂喜又似忧伤,怔怔而立,目光中竟有些呆滞,罗飞暗自叹了口气。
许久后,孟家人都散去,宝宝也被长辈们带走了。秀贞留下来,把孩子放到病床边的婴儿床里放好,见静渊兀自愣愣站着,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秀贞道:“林东家,你近些来看看吧,我出去跟老妈子张罗下七七明天吃的。”她出了门去,把门带上。
关门的时候,轻轻的响声,却让他震了一震。他缓缓走过去,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小婴儿,他的儿子,他和她的儿子。
老天爷将失去的孩子补偿给了他,可他,却失去了她。
他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婴儿热热的小脸蛋,他多想抱一抱他,却在此时发出一种羞惭,他有何资格?她挨了一刀,拼命生下的这个孩子,他有什么资格抱他?
坐到她的病床边,那纤长的睫毛紧紧闭着,是眼睑上的月牙儿,多么惨白嫩弱的一张脸,在那上面,他在迷乱的意识中看到自己刻上的伤痕,永不会磨灭。
沉默了许久,许久,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你要开刀,之前只知道你心脏不好,生孩子会有危险,但是我不知道竟会开刀。我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凝视着她,好像她正用她温柔的眼睛看着他,伸出手,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语声轻柔:“七七,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这半年,每一天,我都生活在悔恨和恐惧之中,像有蚂蚁,一只又一只的蚂蚁爬进我心里,一点点地咬。当初一开始知道你有了这个孩子,我就曾想,一定不能像你生宝宝那次那样,我不在你的身边,我要陪着你,照顾你,和你一起等着这个孩子出世,等着这个上天补偿给我们的孩子出世,像世间最幸福的一对父母。可是……可是没有办到。我害了你,逼走了你。可是你……你宁肯在自己肚子上划下一刀,也要留住我们的孩子。七七,你是在惩罚我,对不对?你知道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回报你,你要让我内疚一辈子、后悔一辈子是不是?我好恨你,七七,我好恨你,你知不知道?”
泪水一颗颗落在她的被子上,她不知道,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悔恨,一个亲手把自己的幸福毁掉的人,也一样会悔恨,会每时每刻都处在煎熬的炼狱之中,会生不如死,无人可怨、无人可恨,独独除了自己。
她的呼吸轻柔,身上带着药水味,屋子里暖暖的,间杂着他思念至极的她的味道。
“我不相信,”他把手放在她的脸庞上,“我不相信我们就这么完了,我不相信。我会努力让你回到我身边。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我的。”
(看到盗,版,真的很闹心,甚至想,干脆写杨漱从手术室里出来,口罩一摘,说:对不起,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女主死了,大家散了吧。大家有余力,请多支持正版订阅吧)
正文第八十章情丝尽断(1)
“二十叁年内乱打造出一支川军,刀兵二十二年多,蜀乱从头数岂谁。”这是黄炎培描写川军内乱的一首诗,从战争爆发之日起,惯于内斗、良莠不齐的川军,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命运的版图。
至慧在民国二十六年的秋天,随李家钰的第47军,被列入邓锡侯部二十二集团军序列,分配至山西第二战区。七七生产后一周,至慧的妻子耀蓝带着一双儿女回到了清河,对于孟家的孩子们来说,松儿和欣欣的加入,让他们又多了两个玩伴,可是在大人们看来,耀蓝他们的到来,预示着只要战争一刻不停,至慧就再难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