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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ldo;小姐也帮我扇上烫个字。&rdo;

&ldo;我现在就烫。&rdo;她伸手拿蚊香。

&ldo;先拿张纸写出来。&rdo;何干说。

&ldo;不会写错的。&rdo;

&ldo;先写出来，拿给志远看过。&rdo;何干说。楚志远识字。

&ldo;我知道怎么写。&rdo;她凭空写个字。

&ldo;拿给志远看过。一烫上错了也改不了了。&rdo;

楚志远不同别的男佣人住一块，在后院单独有间小屋，小小的拉毛水泥屋，倒像是贮煤箱或更夫的亭子。琵琶从不觉得奇怪他和葵花是夫妻，两人却不住在一块。都是为了回避在别人家里有男女之事的禁忌。让外人在自家屋子里行周公之礼会带来晦气。志远虽然不住在屋里，斗室仍像是单身汉住的。葵花有时来找他，可是她在楼上有自己睡觉的地方。老妈子都管她叫志远的新娘子，不叫葵花了，葵花是她卖身当丫头的名字，她已经赎了身。在这个都是老妇人和小孩的屋子里，她永远是新娘子。婚姻在这里太稀罕了。

琵琶走进热得跟火炉一样的小屋。志远躺在小床上，就着昏暗的灯泡看书。

&ldo;写对了。&rdo;她出来了，一壁说。志远的窗子透出微光，她就着光拿着蚊香在芭蕉扇上点字，点得不够快，焦褐色小点就会烧出一个洞来。

&ldo;志远怎么不出来？里头多热啊。&rdo;秦干说。

&ldo;不管他。&rdo;葵花不高兴的咕哝，&ldo;他愿意热。&rdo;

&ldo;志远老在看书。&rdo;何干说，&ldo;真用功。&rdo;

&ldo;他在看《三国演义》。&rdo;琵琶说。

&ldo;看来看去老是这一本。&rdo;他媳妇说。

&ldo;你们小两口结婚多久了？&rdo;何干问，&ldo;还没有孩子。&rdo;她笑着说。

葵花只难为情的应付了声：&ldo;儿女要看天意。&rdo;

&ldo;回来，陵少爷，别到角落里去，蜈蚣咬！&rdo;秦干喊。

&ldo;人家说颧骨高的女人克夫。&rdo;何干说，&ldo;可是拿我跟秦大妈说吧，我们两个都不高。倒是佟大妈，她的颧骨倒高了，可是他们两口子倒是守到老。&rdo;

&ldo;我那个老鬼啊，&rdo;佟干骂着，&ldo;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rdo;

&ldo;你这是说气话。&rdo;何干说，&ldo;都说老夫老妻哩。&rdo;

&ldo;老来伴。&rdo;葵花说。

&ldo;我那个老鬼可不是。&rdo;佟干忙窘笑道，&ldo;越想他死，他越不死，非得先把人累死不可。&rdo;

&ldo;秦大妈最好了。&rdo;葵花说，&ldo;有儿子有孙子，家里还有房子有地，不用操心。&rdo;

&ldo;是啊，哪像我。&rdo;何干说，&ldo;这把年纪了还拖着一大家子要我养活。&rdo;

&ldo;我要是你啊，秦大妈，就回家去享福了。何苦来，这把年纪了，还在外头吃别人家的米？&rdo;葵花说。

&ldo;是啊，像我们是不得已。&rdo;何干说。

&ldo;我是天生的劳碌命。&rdo;秦干笑道。

一听她的声口，大家都沉默了。太莽撞了。秦干是能不提就绝口不提自己家里。一定是同儿子媳妇怄气，赌气出来的。不过儿子总定时写信来，该也不算太坏。她五十岁年纪，清秀伶俐，只是头发稀了，脸上有眼袋。她识点字。写信回家也是去请人代写，找街上帮人写信的，不像别的老妈子会找志远帮她们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