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能确定啊。”冯妙道,“没跟您说吗,我从小做刺绣,就是对这些织物感兴趣,我也不知道它里边夹层是这样啊。”
“你这个……”店主顿了顿,沉吟一下笑道,“里边这件东西看起来还挺不错,不过再怎么着它也是块裹尸布,你说你一个女同志,拿80块钱买这东西,家里人指不定还得嫌它不吉利呢,这么着,今儿算是让我遇着了,我给你150,你干脆再卖回来给我吧,你看你到我这店里一转悠,转手赚七十,您可赚大了。”
“我不卖的。”冯妙笑,仔细地把东西折叠好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便打算走人了。
“200?200吧,不能再多了,这件东西我一下子也看不透,再多我可就冒风险了。”
看着冯妙跨出店门,店主不死心地跟出来:“要不你开个价?”
“真不卖,我买它又不是为了赚钱。”
“不是,姑娘,”店主再次拦住她,认命地笑道,“得,算我自己走眼,这个教训我吃了,东西在我店里出的,您好歹能不能告诉我一下,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懂。”冯妙笑道,“我真不懂。”
但是有人懂。
冯妙抱着盒子匆匆离开,她边走边看了一眼手表,要是动作快,大概还来得急在下班前赶到西三所。
第67章国宝回归
庄老研究主项是古建筑,所以吴老才调侃他整天摆弄“破木头烂瓦片”,面对冯妙拿来的这件被面一样的东西,展开来足有双人被子那么大,庄老就算不太懂却也知道此物不凡,立刻叫人去找织绣组的专家。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谢研究员推着自行车正准备回家时被人喊住,匆匆跑过来一看,顿时就激动了。
“这是陀罗尼经被,这个在清朝是奉旨使用的,没有皇帝圣旨谁也不能用,这东西只有皇宫里才能有。”谢研究员激动得喜形于色,连声道,“而且这么大一幅,这么精美、织金缂丝工艺,我觉得恐怕得皇帝才能用上。”
“冯妙,你从哪里弄来这个宝贝?”谢研究员一把拉着冯妙追问。
冯妙简单说了一下,琉璃厂八十块钱买来的。庄老笑道:“捡大漏了,这东西怕也只有你才能捡,我去了我肯定当它是一块破布。”
屋子里便一片笑声,有人问谢研究员:“这么说,这东西应该是出自清宫的了?”
“定陵发掘没发现陀罗尼经被,明代应该没有,基本断定它就是清朝的。”谢研究员道,“我现在就怀疑它是清朝哪个皇帝用的,你看清朝光是被盗的皇陵就有四座,别的那些太后陵、妃陵就不说了,至于到底是谁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年造办处应该都有记档,我们得回去仔细查查。”
“可惜了,我们组里张老师他们几个都已经下班走了,该他们今晚看不到了。”谢研究员笑着问冯妙,“这东西能不能先放在我们这儿,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拿来就是请你们研究的,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把它捐赠给你们了。”冯妙笑道。
“我说冯妙同志,你没明白你捡了多大的漏,”谢研究员正色道,“不管它是谁的,就冲这件东西,它也足够珍贵了,你要出手,起码比你买来那八十块钱得翻上个几十几百倍,如果真确定是清朝哪位皇帝的,那就是无价之宝,是国宝,那就不能用钱来衡量了,谁都没法给它定价。”
“这么说吧,”谢研究员道,“这东西要是落到那些走|私文物的败类手里,弄到国外,转眼就给它拍出天价。”
“我买它又不是为了赚钱。”冯妙沉吟道,“也算是个缘分吧,这件东西该有它的机缘,让我给遇上了,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把它捐给你们故宫博物院了,我反正只花了八十块钱,不管多少钱,我都不愿它流落海外。”
“你说真的?”谢研究员跳起来,指着其他人笑道,“你们大家给她做个见证。我是真的……我他妈的,每次听到海外市场又拍卖我们什么什么文物了,又拍出什么什么天价了,我就真的很想骂娘,我多么希望这些东西,都能回到我们国内,都是我们的国宝啊。”
“不用做见证,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冯妙顿了顿,目光略有些怅惘道,“其实我更希望,这些东西都能回到它原来的地方。”
“冯妙,你真不打算来跟我干这一行?”庄老说道,“我是真觉得,你很适合做这方面的文物保护研究工作。”
“庄老,我这段时间其实也想了很多。”冯妙道。
她经历了沂安太妃墓的遗憾和追忆,也经过了前阵子参观定陵的事情,心里其实真有很多触动,尤其她自己,也曾经经历千百年前的时光,目睹人间沧桑。
“可能有时候,你会有很多惋惜痛心,有很多无奈,会觉得世间太多事情无法抗拒、无法弥补,而一个人的力量多么渺小。”
庄老:“我明白你的意思。圆明园都烧了!”
庄老说道,“我跟小谢不一样,我这个年纪经历了多少啊,经历得多了,听得多了,感觉都麻木了。但是我们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努力,不就是为了弥补和避免更多的遗憾吗,作为我们,上不能对不起老祖宗,下,好歹也给子孙后代多留点儿东西。”
“你就说这个经被,”庄老指了指谢研究员抱在怀里呵护备至的盒子,“这东西要不是你遇见了,它很难说会遭遇怎样的命运,可能没人再发现它,可能就当一块普通的破布朽了烂了,它也可能终有一天重新面世,但是它可能很难有机会再回到故宫,要是留在国内被人收藏还好,要是流落海外,哪天新闻上又说拍出多少多少的天价,我们也只能骂几句娘,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把它要回来,不然我们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