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没有。&rdo;西恩看着怀迪把一个穿着制服的州警队员拉到一旁,手指着银幕后方的树丛对他交代了些事情。&ldo;我去年跟他合作过伊莉莎白&iddot;皮特克凶杀案。&rdo;
&ldo;那个去申请了保护令结果还是让前夫干掉了的女人,是吧?&rdo;傅列尔说道,&ldo;听说她前夫还讲了一句有关保护令的名言?&rdo; &ldo;他说:&lso;保护令保她的,不关我的事。&rso;&rdo;
&ldo;他最后被判了二十年,对吗?&rdo;
&ldo;二十年,没错。&rdo;西恩只希望当初他们给了她一张更有力的保护令。她的孩子最后只能被送到寄养家庭,糊糊涂涂地长大,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娘死了爹坐牢,他妈的他到底要跟谁? 怀迪终于交代完了。那个州警队员往树丛走去,一路还又招了些伙伴同行。 &ldo;听说他爱喝一杯。&rdo;傅列尔说着将一条腿抬了上来,曲着膝盖顶在胸前。 &ldo;上班的时候没看他喝过就是了。&rdo;西恩说道,禁不住纳闷起来,在傅列尔眼中,需要被看管的人究竟是谁,是他还是怀迪。他看着怀迪弯下腰去,低头研究着箱型车后轮附近的草丛,蹲下去之前还先悉心将运动裤的裤脚拉高了,仿佛他正穿着一套布鲁克兄弟牌的西装似的。 &ldo;你那伙伴请那什么病假,伤了什么鸟脊椎不能动,非得请长假去一趟佛罗里达,玩玩水上摩托车和拖曳伞当疗养是吧,我是这么听说的。&rdo;傅列尔耸耸肩,&ldo;包尔斯听说你要回来了,早早就要求和你同组。好啦,现在你回来啦。你上回搞那什么鸟飞机,不会再犯了吧?&rdo;
复职第一天免不了要吃些屎,这西恩早有体会,尤其是来自傅列尔的屎。他以充满悔恨之情的声音说道:&ldo;报告副队长,那是一时冲动犯的错,不会再犯了。&rdo;
&ldo;不只一时吧。&rdo;傅列尔说道。 &ldo;呃,也对。&rdo;
&ldo;你的私生活一团糟,狄文,这是你自己要处理的问题。那我管不着,不要影响到工作就对了。&rdo;西恩望向傅列尔,果然在他眼底看到一丝充饱了电的电极棒似的火光。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了,也明白这意味着自己此刻只管听讲,连讨论都免了。 妈的,随他吧。西恩吸了口气,再度点点头。 傅列尔丢给他一个冷冷的微笑,然后应声抬头,看着一架来自电视台的直升机掠过银幕上空,飞行高度却显然比事前协议好的要低了许多。怒气蔓延过傅列尔的脸,看来今天日落之前州警队上有人得卷铺盖走人了。 &ldo;你认识死者家属吗?&rdo;傅列尔说道,目光依然追着直升机不放,&ldo;你是这边长大的。&rdo;
&ldo;呃,我是在尖顶区长大的。&rdo; &ldo;就这里,没错。&rdo; &ldo;这里是平顶区。不太一样,报告副队长。&rdo;
傅列尔不耐烦地挥挥手。&ldo;反正你是这里人。你也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警察之一。你还认识这边的人。&rdo;他两手一摊,&ldo;我说错了吗?&rdo; &ldo;说错什么?&rdo;
&ldo;你侦办本案的能力。&rdo;他冲西恩微微一笑,&ldo;你是我队上的好手之一,对吗?犯了错也坐过板凳了,已经准备好要回来大展身手了,是这样没错吧?&rdo;
&ldo;是的,报告长官。&rdo;西恩说道,&ldo;报告长官,您说的没错。我一定会好好将功赎罪为队上效力的,报告长官。&rdo;
他俩同时将目光移向箱型车。车里头让人扔进了什么重物,车子底盘应声往下一沉,又微微弹回来一些。傅列尔开口评论道:&ldo;你注意过吗,他们总是扔?&rdo;
确实。凯蒂&iddot;马可斯终于让人装进那只黑色的塑料尸袋里,拉上拉链,扔进了验尸官的箱型车里。她的长发在塑料套里纠结成一团,体内的器官也因高温而渐渐开始软化了。 &ldo;狄文,&rdo;傅列尔说道,&ldo;你知道,除了什么倒霉的十岁黑人小男孩让他妈的帮派火并流弹击中、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以外,还有什么能让我更不爽的事吗?&rdo;
西恩当然知道答案,但他什么也没说。 &ldo;十九岁的白人女孩在我的公园里被干掉了。遇到这种事,人们就不再说&lso;哦,人世本无常啊&rso;之类的屁话了。他们甚至来不及感到悲伤哀悼。他们只会感到愤怒,只想赶快在晚间新闻中看到那个王八蛋混账被五花大绑押进警车里。&rdo;傅列尔推推西恩,&ldo;你懂我的意思吧?&rdo;
&ldo;懂。&rdo;
&ldo;这才是他们要的。因为他们就是我们,而我们要的就是这个。&rdo;傅列尔一把揪住西恩的肩膀,要他面对着他。 &ldo;没错。&rdo;西恩规规矩矩地说道,因为此刻傅列尔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某种只有那些上帝或是那斯达克指数或是网络地球村的虔诚信徒眼中才会有的光芒。傅列尔是那种所谓因信得救的人‐‐西恩并不确定他究竟是信了什么,但总之傅列尔似乎在他的工作中重新找到了某些西恩甚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东西,某些能为他带来慰藉的东西,甚或是某种信仰,某种能让他心安理得地走下去的东西。虽然有时西恩不得不承认,他打心底觉得他上司根本是个蠢蛋,在那边滔滔不绝地扯些狗屁不通的陈腔滥调,什么生啊死的,什么该这样做该那样做的,拨乱反正万众一心,道理很明显,大家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但有时傅列尔却让西恩想起了父亲,他那个关在地下室里盖了一座又一座没有鸟的鸟屋的父亲。西恩喜欢他这种感觉。 马汀&iddot;傅列尔在州警队第六分队的凶杀组干副队长已经十几年了,但西恩却从没听过有人用&ldo;马迪&rdo;、&ldo;伙计&rdo;,还是&ldo;老小子&rdo;之类的昵称称呼过他。要不知情的路人从外表去猜他的职业,答案恐怕不外乎会计师或是保险公司的理赔核算员之类无趣的工作。他说话的嗓音甚至和他的外表一样平凡无奇,同样平凡无奇的一头棕发也早已不出所料地秃成了地中海。他的身型并不高大,以一号能在州警队一路蹿升到这般职位的人物来说尤其如此,再加上他走路的姿态也毫无出奇之处,混在人群中转眼便消失了踪影。傅列尔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人:爱太太疼小孩,连运动夹克上还别着去年冬天的滑雪缆车搭乘日票,定期出席各种教堂活动,对社会经济的看法永远踞守保守派观点。 但隐藏在这样平凡无奇的外表底下的,却是一颗无比刚毅执著的心‐‐黑白清晰泾渭分明,行事果决而讲求实际。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在马汀&iddot;傅列尔的辖区内犯下滔天死罪‐‐听清楚了,是他的辖区,听不懂是你自己要倒大霉了‐‐他一律当作你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ldo;我要你敢想敢干,&rdo;西恩到凶杀组报到的第一天,他就开门见山地跟西恩说了,&ldo;我要你义愤填膺但义愤填膺在心里,因为愤怒是一种情绪,既是情绪就不该挂在脸上。但我要你随时随地都他妈的讨厌:讨厌办公室椅子太硬、讨厌你大学同学都他妈的换了进口车。我要你讨厌那些混账王八蛋竟蠢得以为他们可以在我们的辖区里头胡搞瞎闹。尽管用力地讨厌,狄文,讨厌到你会他妈的留意每一个细节,以免辛苦破的案子一送到检察官手里,就让对方律师用一些他妈的技术性理由‐‐说你没有合理的搜查动机、说你搜查证怎样又怎样不行‐‐他妈的翻了案。讨厌到你能破了每个交到你手里的案子,把那些王八蛋混账全关进他妈的牢笼里,永世不得翻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