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异道:“吾已派人散播,说魏军好杀戮,江陵人虽不尽信,但彼辈数年前遭过蜀军劫掠,仍有视井绳以为毒蛇之虑。更何况,江陵绝非孤城,北人舟师不如南方,长江水道西接巴蜀,南抵云梦,东到柴桑,畅通无阻。只要长沙等郡米粮一日不断,江陵人领得到吃食,人心便可安定,多少会助我守备。”
这就不得不提冯异的得意之作了,东汉承平数年,民生经济多少得到恢复,但南方稻米虽然饱人,四五月毕竟是青黄不接的时节,长沙秋收前其实就能送出三十万石粮食,只够江陵军民半饥不饱地吃三个月。
但冯异却耍了花招,往往让长沙船舶傍晚抵达,江陵人就着太阳余晖,亲眼看到白花花的湘江稻米一车车运下来,送入仓库堆积,而这卸米行动“彻夜不停”,直到清晨有居民再来看热闹,见到最后几车稻米入库,真以为汉军粮食源源不绝呢!
冯异又宣布城中里闾,每日按照户口支取一定吃食,由里正、三老带强壮后生来领,吃了饭就得协助守城,同时给城中年长之人多发一份粮食,派小吏早晚慰问。
江陵人吃够了蜀军劫掠之苦,又被田戎这军阀头子盘剥了这么多年,哪见过这么和善的将军。就像关中父老遇上约法三章的刘邦,恨不得他留下做秦王一样,江陵人觉得魏军多半不能比冯异更好,抗逆之心渐去,也开始听指挥了……
这些事,铫期都看在眼里,敬佩冯异之余,也难免转达来自荆南的将士们抱怨:“众人皆言,将军对江陵人过于好了!南郡其他各县尽失,光在荆北保有江陵一座城池,难道全靠荆南膏血养着?”
冯异却只道:“次况安心,入秋之前,荆州形势必有转机!”
铫期似有所悟:“大将军之意是……””
冯异捋须笑道:“陛下与邓司空本就有妙计可破岑彭,定荆州,如今又有贾复在侧,成算更大。”
邓禹被刘秀誉为“吾之子房”,虽然实操指挥不咋地,但运筹帷幄的能耐,连冯异都深感佩服。
他没有将是何“妙计”详细说明,只肃然道:“郢,坚城也,不提春秋战国之事,楚汉之争时,临江王共尉不附高祖,汉遂令刘贾及卢绾攻江陵,为郢县所阻,不能攻克。高祖只能再以信武侯、车骑将军靳歙为别将来援,这才攻破江陵,费时近一年。”
“陛下与我,对次况所求也不高,只需再守住郢县三月!”
铫期知是军国机密不可轻语,自归入郢县,安抚士卒,心里则想:“休说区区三月,既然有将军及江陵,乃至于江上舟师、粮船为后备,这郢县守半年皆可!”
但很快,铫期这份自信就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魏军围城的第三天,有城头斥候来报:“铫将军,魏军劈砍大木,于城外空地上,安置了奇怪的攻城器械……”
铫期闻讯,提着他的大戟再度来到城上,汉军没有千里镜,只能靠肉眼视敌,眯眼望去,岑彭的五万大军营垒分明,魏军充分利用了荆州丰茂的植被,上万人分批动手砍伐、烘干、运输,已制造了不少攻城器械:有高耸与城墙齐高的望楼,能和汉军对射;有一辆辆初具规模的冲车,正在蒙牛皮;更有数不清的云梯被陆续造好——自从魏军几年前改制,在军中特设单独的“工兵旅”后,制作器械效率大增。
除此之外,更有三座铫期从未见过的器械,屹立在两里(汉里)开外。
它们很像自战国后便普遍使用的“飞石”,也就是小型投石机,但体型却远远超过。
粗壮的巨木支架比象腿还粗壮,巨大的投杆砲梢长度超过宫殿的横梁,仍采用了传统投石机的杠杆式结构,但也有不同之处,比如人力拉拽的拽索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笨重的“木箱”,里面不知装了何物。
这些攻城器械尚未制造完成,工匠们正耐心组建,并将其灵魂:特制的筋腱绞索安放其上。
城头士卒也低声细语,议论纷纷,猜测这是何物,毕竟过去的战争中,魏军就时不时掏出几样新式武器来。
“此不过是魏军虚张声势!”
铫期呵斥了众人,但他心中也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报告冯异,只焦急叮嘱亲信:
“快去请冯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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