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姜雍容明白,在二哥的心中,她和父亲的争执就是数百年来姜家嫡女和姜家家主的争执——比如父亲想塞个姐妹进宫而嫡女不愿意,比如父亲要她暗中左右某事而她不肯做。
不是的。
二哥,我要做的,远远不止如此。
皇帝的大婚也是皇后的册封大典,其规格与礼制几近登基大典,要在十天内备妥,足以让礼部、宗正寺和宫内六局二十四司忙得天翻地覆。
好在不管怎么忙乱,大婚的仪程终于在圣旨规定的时间内开始了。
这天清晨,文林与赵成哲被任命为迎亲使者,持节带着皇后的礼舆前往姜家迎亲。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长长的皇后仪仗,以及皇帝为皇后准备好的礼物,在使者的带领下进入姜家,停在姜雍容的院门外。
钦天监的官员指定吉时与吉利方位,姜雍容穿祎衣,戴后冠,领受金册金宝,上礼舆。
这一切她驾轻就熟,六年前的她就能完美地应付这些礼节,现在当然更不在话下。
吉时一到,皇后升舆启驾,礼舆与仪仗过了前门,沿朱雀大街进入皇宫正门。
城楼上钟鼓齐鸣,百姓夹道欢呼。
天蓝玉如,整座京城,整个天下,都为这场婚事而欢呼。
在遥远的北疆,天虎私塾的巷子外头再一次摆上了流水席,一坛坛的好酒摆上了桌,虎子和阿郎大声宣布:“今天是我们老大成亲的好日子,大伙儿敞开了喝,老大请客!”
邬世南坐在督护府里将信封上火漆,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响,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得亏是用军情急报的飞鸽传书,才赶得上办这一场与京城同时的筵席,不然他走马上任的第一条圣旨就得误了时辰。
十天就要大婚,邬世南对那些京官们十分同情。
礼舆与仪仗从飞凤门,到正安门,到长庆门,再到交泰门,一路穿过皇宫正中轴线。
这一条线是世间最尊贵的路线,只有皇帝与皇后能走。
时间紧迫,宫中根本来不及修缮,一切还同六年前一模一样。
姜雍容仿佛能看到当初那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子,挺直背脊坐在礼舆中,心中怀揣着成为贤后的梦想,也有着即将嫁作人妇的忐忑,脸上虽着意从容,其实心中十分紧张,全程都在袖子里握紧了手。
当年的她像是一只闯入迷雾中了小鹿,前途未卜,一切都是若隐若现,无法捕捉。
而这一次,胸中如冰雪般洞明,她想要什么,该怎么去要,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为什么还是会有点紧张呢?
姜雍容在礼舆内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想要安抚一下在里头胡乱蹦弹的心脏。
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她早就一清二楚熟门熟路,有什么好紧张的?
再往前就坤良宫,历朝历代,那里都是帝后大婚之所。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礼舆拐了一道弯,偏离了坤良宫方向,开始往北走。